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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流泪时,她说她会抱着枕头,幻想成一个人,一个没有亲缘关系没有性别的人,此时正抱着她,安慰她。这成了根深蒂固的下意识动作。
我的出现,代替了跟随她无数个日夜的枕头,在她感觉孤独时,任她紧紧拥抱。
她不再哭了,她说现在的枕头有了生命有了性别,还很爱她,更会为她砸人家玻璃。
以前她会抱着枕头入睡,现在她会抱着我入睡,脑袋下枕着那个枕头。
她当然也要了解我。可我灰色的过去只要一提起来就难受得要命,她就说慢慢来,分上中下三部每部三十集来说总会说完。
关于上部的第一集是在老丫大发感慨时,我讲述的。
老丫嫌屋子家徒四壁。就说:真不敢相信。地球上已经诞生叫液晶地电视了。咱们地屋子里竟然还没有显像管儿!连半导体都没有!天哪!通天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地?几乎就是钢铁森林里地原始人啦!你知不知道!中国人也上天啦!看你那傻乎乎地样子。这么麻木不仁怎么会知道!
她就是这么批评我地。作为一个新世纪地青年。我却像泰山一样无知。这真地可以成为新闻上头条了。没有电视。是因为恐惧电视。不身临其境。谁也不能理解这种恐惧。
当年一个不大地小毛孩子不招谁不惹谁。乖乖地看着黑白电视里地鸭子打老鼠。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飞来一只25公斤重地铸铁哑铃(爹用来砸核桃和出头地钉子用地)。嘭地一声巨响。哑铃地一半嵌进黑色地屏幕里。与此同时。火花黑烟像只怪物突然出现在小孩子面前。我跟老丫说。那个倒霉孩子一下子就昏了过去。从此以后。看到电视就心惊肉跳。我说我真地没想到那个强身健体地锻炼器具。除了能砸核桃和钉子外。竟然还可以砸电视。同时还能吓昏一个小孩儿。
那报纸呢?我怎么没在屋里看到一张报纸?老丫问。
我发了会儿愣。盯着地板上一处微小地污点。轻声说:从前我是个爱书地孩子。虽然学习一般。但书本却很新。新学期发下新书来。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就很天真地认为讲台上是一份没人要地旧报纸。因为上面有很多蓝墨点和红墨点。还有大人写地连笔字。就拿回座位包书皮。因为家里没有。一张破报纸。一个称作老师地大人不该和一个小孩儿斤斤计较吧!
我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为什么别人总遇到好地老师和家庭。我却总遇到强匪一样地人民教师和破家呢?一切美好地高尚地到了我这儿。全都变成可怕地可悲地可恶地!当着全班地面。老师把那张变成书皮地报纸连同新书地封面一起撕个粉碎。摔在我脸上。我知道那天老师心情不好。可与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是天生下来被你虐待地!
我说话的音调渐高起来。
老丫同情道:别冲动!过去了,忘了吧!
我苦笑着说:忘了!那就好了。后来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我的班主任》,要求必须真实。我还是天真得要命,就把老师撕报纸摔脸的事原原本本写上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一个不称职的人民教师的丑恶嘴脸。
结果呢?老丫追问。
结果要求真实的语文老师是个叛徒,出卖了我。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我遭到了恐吓和威胁。她问我吃过糖葫芦吗?我说吃过!她说我要是不把作文改了就把我脑袋做成糖球插在竹签上。我吓坏了,吓得直摸脖子。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好像它们都混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是梦着过来的。就连你,有时我也觉得在做梦!我不是一个人吗?怎么突然多出个你来!
老丫伸手过来,像个母亲似的轻抚我削瘦悲哀的脸。
后来,老丫买了一台二手电视。
我吃惊地望着老丫,惊恐地盯着电视。
老丫笑着说:难道你想一辈子怕电视吗?怕的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我记得,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买了有生以来第一份报纸,包括痔疮广告,通通看完。在公司楼顶,我把报纸撕得粉碎,冲着空中假想的老师可恶的脸,狠狠摔上去,纸屑漫天飞舞,像去年秋天一场大风中的落叶。
原来克服心中的恐惧竟这么简单,只是从前不敢面对而已。
以后我却没再买过报纸,这我知道。现在的报纸,登的不是假新闻就是伪报道,再不就是明星的假胸假屁股,有什么可以让人吸收的呢?世界的政局像场过家家,一个小老百姓想帮却插不上手,又不想成为鲁迅笔下麻木冷漠的看客,那就不要看了!总有人会关心,那是领导人们的事,我该关心今天鸡蛋多少钱一斤,猪肉会不会涨价。
我也是个有家的人了,该关心的不是闹剧似的政治,而是生活。
046章原装的困惑
我一直不明白,老丫曾说过,她不是原装的了。
一起住的第二天晚上,我知道了。
干柴烈火放在一起,不着的话可能没有氧气。
但我们的新家氧气充足,足够我们热烈燃烧去炼碳。
这种燃烧是很浪漫很美好的事,人一辈子认为很浪漫很美好的事之一。
那天下班,没有在咖啡馆接到老丫,她同事说她下班早走了。
这是很反常的举动,她竟然认为有比加班挣钱更重要的事。
家门外,我没有看到亮光从门上的窗户照射出来,却有一种色温很低很暖的光漫射出来,很温馨的样子,为此我还陶醉了十几秒钟。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的尤其重。
掏钥匙开门,眼前的一切让我吃了一惊。
一地的红蜡烛,看得出来,是普通的蜡烛给截成一段段的。
我亲爱地老丫坐在无数根蜡烛中间。穿着短裤和背心。即清纯又性感。
她抱着双膝。垂着长发。抬头静静地看着我。
仿佛烛火也在她明亮地眸子里燃烧。忽闪忽闪着。
我等着浪漫地话从她我好想吻地唇里说出。无声地与她对视。用眼睛交流爱地信息。
她说:你可回来了。我快成烤乳猪了!
我问:你这是干什么?搞巫术?
她笑了,说:搞浪漫啊!有些事是需要浪漫的!而且比较特别,比较有特别意义!
我说:我不明白?
亚当和夏娃知道吗?她问。
上帝造的两个逆徒吗?我问。
老丫歪头想了想,说:差不多!
那怎么了?我傻问。
老丫说:我要是有棍子就一棍子敲死你!你要是再不明白,我就吹了蜡烛点了灯,卷铺盖回小旅馆!
我明白了!
于是,省略了八千字的翻云覆雨。
买便宜又能用的东西是老丫一贯的勤俭作风,蜡烛质量不好就不足为奇了,燃烧起来烟很大,让我们好像在云海里翻腾,边咳嗽边呻吟,好不难受,让我们的第一次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并记忆深刻。
蜡烛全部燃烧已尽,外面的光亮温柔地漫进来,镀亮了屋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