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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实鄣奶嵝重用而一再坐失机会。如果早早成事,趁此天下大乱之际,说不定有北向中原、争霸天下的本钱。
赵佗右手托着这丝帛,左手捋了捋腮边胡须,想道:这岭南三郡地广人稀,方圆千里。北有南岭阻断交通,南有大海隔绝道路。以这岭南三郡为依托实在是占尽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利。
赵佗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憧憬:待中原异变,我领一支十万大军出南岭北上,问鼎秦室天下也不全是痴心妄想。即便北方重归一统,假如有大军南下,大不了我下海一走了之。这些年来,当初平越转运兵士的水师虽然有所削减,但其中的精锐还在。它们一直被布置在番禺周围水域,拱卫南海郡治番禺。如果把水师重新武装起来,也能增加割据称雄的本钱……
正待赵佗暗自思索之际,突然卧房内的传来一声郡尉府内侍的呼喊:“赵将军,老爷醒了。他有话要对您说。”
赵佗心中一震,忙将任嚣的丝帛文书卷了几下,揣在怀中。赵佗心道:我再进去,恐怕听到的将是任将军的遗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转身冲进了卧室。只见坐在床头的任大嫂眉头紧锁。她紧紧握着任嚣的手,面容无比的悲切。
赵佗见任嚣那脸上的红晕褪尽,只剩一片行将就木般的青灰色。
赵佗心中一寒,忙趋步上前。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颤声道:“任大哥,我在这儿。有什么嘱托。您请说。”
任嚣张开干涸的嘴唇,缓缓地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字:“记住……保土……安民……”
旋即,任嚣的眼睛失去的光芒,缓缓合上,呼吸也随之停止。
一代闪耀岭南、造福一方的将星撒手人寰。
赵佗用一种近乎渴求奇迹发生的眼神向病榻旁的大夫看去。那刚刚替任嚣号完脉象的大夫迎着赵佗的急切眼神,神色一黯。大夫摇了摇头道:“任将军已经故去了。”
紧握着任嚣右手的任大嫂,听闻此言,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悲怆喊道道:“老爷,你不要丢下我啊!”说毕,悲呼一声,扑倒在任嚣的身体上,痛哭失声。
而四周侍立在旁的郡尉府侍从也无不暗暗抹着眼泪。任嚣平日里颇为随和,对待府中的侍从从无打骂责难。侍从们此刻也都因为失去了一位好主人而伤心不已。
卧室内的文武诸人也无不神色凄然。一名武将打扮、曾做任嚣先锋官,随着任嚣南下披荆斩棘的粗豪汉子竟撇下脸面,盘腿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而那几名越人长老忽然跪倒,口中念念有词。想必他们是在用越人的习俗向任嚣表达自己的敬意。
跪在任嚣床前的赵佗耳闻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道:他日我若想坐稳岭南,必须向任将军多多学习。这江山是建在人心上的,如果将来我也能如任将军这般受人拥戴,何愁江山不稳?
赵佗勉强止住心中的悲戚,站起身来,面向诸人。
他缓缓取出怀中的白色丝帛,向众人道:“任将军已经故去。在这封遗嘱中,任将军命我代理南海郡尉一职,总领南海、象郡、桂林三郡一切军政事宜。”
说毕,赵佗向面前诸人中的一位道:“周思,将此给大家传阅一遍。”
面容肃穆的一名青年将领向前一步,走出行列。这周思恭敬地从赵佗手中接过丝帛,转身将它传给了四会县县令陈山及诸人。
正当陈山与诸人端详丝帛之际,赵佗朗声道:“值此危难之际,我肩负保土安民的重任。我希望各位能与我同心协力,不负任将军的重托。”
周思、陈山以及诸位文武听闻赵佗此言,忙向赵佗躬身施礼,齐声道:“谨尊赵将军号令。我等一定令行禁止!”
赵佗满意地点点头,向上拱了拱手道:“好!我替任将军谢谢大家。我也替岭南的近百万将士百姓谢谢大家。”
正当赵佗欲进一步安排善后事宜之时,一个俏丽的倩影冲进了卧室之中。
一名身着带着鲜明越女特色的绛红色衣裙,秀发披肩,皮肤微微有些黝黑的少女悲呼一声,扑倒在任嚣床前。
她语带悲戚,口中呢喃道:“阿爹!我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少女的脸上挂着两道清晰可辨的泪痕。她未施脂粉,面孔清丽无比,但眉宇间有种毅然决然的果敢。她身子不住地颤抖,举手投足间又有种惹人无端怜爱的柔美和婉约。
任夫人见到此女,不由得悲从中来,哭声更甚。
少女泪流不止,向任夫人哽咽道:“阿妈……对不起,我……来晚了……呜呜呜……”
任夫人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伸手将少女揽在怀中。
她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青丝,只是不住地哭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佗见状,心中不忍。他走到两人身边,向任夫人和少女道:“请夫人和小姐节哀。”
少女闻言,起身扑在赵佗怀中,哭泣道:“赵叔叔……我……我没能见我阿爹最后一面……我对不起……对不起我阿爹。”
少女梨花带泪,赵佗心中一阵揪心般地疼痛。他吸了两口气,方才稳住了心中的悲情。
他轻缓了拍了拍少女的背部,柔声道:“子祺,不要太伤心。你阿爹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一定不辜负他的嘱托。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子祺悲伤的泪水打湿了赵佗的铠甲,赵佗继续安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赵佗的女儿!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任夫人强忍悲痛,扶着女侍的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她缓缓地走到子祺和赵佗身边,向子祺柔声道:“是的,你阿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赵将军。从今后,你就是赵子祺。你要听你赵阿爹的话,做个孝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