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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排长要他别哭,把眼泪水收起来。
张排长问:“岩队长是什么时候回茶树寨的?都有些什么人?”
杨五保止住泪水说:“岩队长是我们茶树寨的土匪头子,听说前两天在城关挨了解放军的钢炮,和三根毛、肉瘤子、刘老卒、蒲白干、平原虎等人一起逃了回来。”
张排长说:“什么?平原虎也在茶树寨?”
杨五保说:“不在,平原虎昨天一大早就走了,现在寨子里只剩下岩队长、三根毛和肉瘤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他们在岩队长家里喝酒猜拳,闹了矛盾。听说是独眼龙蒲白干输给了岩队长五百块钱,要现场兑现。蒲白干没那么多现钱,岩队长则提出要与他的小老婆黄州之花睡一夜抵账,黄州之花是蒲白干的心肝宝贝,哪肯拱手让人睡的,当场大怒,要不是平原虎从中劝解,两大土匪早就刀枪相见了。岩队长好色,一直想打黄州之花的坏主意,企图调戏、奸淫她,只是一直未能得手。平原虎和刘老卒看不惯岩队长这种‘横推竖压’的做法,昨天一大早和蒲白干一起拉走了自己的人马。现在,只有岩队长的两个心腹和七八十个护兵还在茶树寨里。”说到这里,杨五保环顾了一下解放军。
杨五保摇头叹息说:“可惜啊,你们人手太少,要不然,一下子把岩队长这个恶魔端了。”
田班长向张排长请示:“我这就去塘边把陆区长他们追回来!”
张排长问杨五保:“塘边是哪一岔?”
杨五保把手一扬:“右手边的。”
右手边的那一岔的确是去塘边。
张排长说:“不用追了,我们这就去茶树寨把岩队长他们端了!”
“就凭你们几个?”杨五保望着张排长,面露难色说,“还是先把大部队追回来吧,岩队长手下的三根毛和肉瘤子都是狠角色,没有百把人是端不掉他们的。”
这番话激起了战士们的斗志,一个个摩拳擦掌:“我们这就去茶树寨把岩队长他们端了!”
张排长拍了一下杨五保的左肩膀说:“带路吧,我们这就去给你报仇雪恨!”
解放军战士跟着杨五保在泥泞的山道上艰难地行进着。一对秃鹰不时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着,怪叫。山道两旁荆棘丛生,倒挂在绝壁上,古木参天,越往前走,越显得阴森恐怖。
中午时分,部队到了茶树岭。刚走到一个山冲里,突然从右面密林中射来一通排子枪,当即有两名解放军战士负伤倒下。仓促间,张排长当机立断:“同志们,给我往中间的小山顶上冲!”
枪声一响,田班长立即将杨五保推倒在地,并用身体护住他,说:“你退下去吧!我们碰到土匪了。”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块钱放在他的手中。
杨五保将那两张五角钱揣进怀中,滚到树丛里。
原来杨五保是土匪的奸细,将解放军带入了他们的埋伏圈。他一钻进密林里就大喊:“弟兄们,你们崭劲打,只有十三个红脑壳!”
杨五保这么一喊,解放军的虚实完全暴露了。两边山上埋伏了一千五百多名土匪,左边是岩队长,右边是平原虎,中间的制高点被刘老卒把守着。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像雨点般落在解放军的阵地上。
解放军几次向中间的制高点冲锋都未能成功,被压缩在山腰中间,进退不得。这时,有四名战士牺牲,五名战士负伤。其余的战士凭借着大树作掩护,坚守在阵地上。
解放军打退了土匪的六次进攻。晚上,土匪在山头上燃起了篝火,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形成了铁桶式的包围圈。
第二天中午,岩队长亲自带领一伙土匪,从左边的山顶上向解放军阵地直冲下来,妄图一鼓作气攻下解放军阵地。张排长躲在大树背后看得真切,手中的驳壳枪一挥,“叭”地一声,枪响了。岩队长也许命不该绝,向后滑倒了,子弹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他的大盖帽被打掉了,身后的一名土匪顿时成了他的替死鬼。众土匪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往下冲,又龟缩回山顶。
又有两名解放军牺牲了。
到了下午,战场上只剩下张排长等五名解放军战士,除了李战士,其他人都已身负重伤。
晚上,张排长、田班长和田班副三人商量,要李战士趁天黑躲在密林里,找机会逃出去。
“解放军只有战死的兵,哪有苟且偷生的孬种!”李战士急了,虎目流泪说:“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阵地上共存亡!”
张排长铁青着脸,下达命令:“九班的李战士,我命令你带着一把冲锋枪立刻进入密林!”
李战士这才含泪离开了阵地。
李战士进入密林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突围搬救兵。然而山上到处都是土匪,他根本出不去。他只能躲在密林里,紧紧握着那把只有三颗子弹的冲锋枪。
第三天,土匪向解放军阵地发起猛攻。
一名解放军战士身负重伤,不能动弹,有个土匪妄图夺走他手中没有子弹的冲锋枪,他毅然拉响了最后一枚手榴弹,与土匪同于尽。
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了,副班长不由怒火中烧,虎目圆睁,钢牙一咬,抱起机枪向土匪射出最后一梭复仇的子弹,几个土匪倒了下去。子弹打光了,机枪成了一堆废铁,但绝不能落在土匪的手中,一挺机枪差不多是一个连的火力。他毫不犹豫地卸下机枪零部件,扔到树林里,然后动手砸枪身。
就在这时,土匪的子弹穿透了这位北方汉子的胸膛。
阵地上只剩下张排长和田班长了,他们身负重伤,背靠背地相互支撑着,还有最后两颗子弹。
土匪放了一阵枪后,见毫无动静,便从四面八方向解放军阵地摸了过来,在距离阵地还有二三十丈的地方停下来,大喊大叫,见还是毫无动静,就壮着胆子逼过来,还有十把丈的地方,突然两声枪响,张排长和田班长最后两颗子弹飞向敌群,两名土匪顿时毙命,其他土匪转身就跑。
土匪的枪又响了,枪林弹雨中,张排长和田班长彼此支撑着,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土匪走了,山冲里恢复了平静。
李战士这才出了密林,想到茶树寨问路。李战士刚到寨子边就被人发现,有人喊了一声:“快来人呀!这里有个生人背着一把冲锋枪!”
乱世之中,枪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