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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人军官太多了,打起仗来一听见枪声,全都朝后跑。这回要不是败得那么惨,我还回不来呢!”
“咳!”张举人长叹一声。
他身居官位,对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现象看得十分清楚。泱泱之众的党国官员,能有几个真正为党国出力效命的人呢?政府**无能,贪官污吏众生,物价膨胀,民不聊生。像这样的政党,这样的政府,不走上绝路才叫怪呢!他真有点高处不胜寒,摇摇手,心情烦躁地说:“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
看到眼前这位浪荡子,张老先生又觉得自己那儿尚未尽到责任,便语重心长地说:“在耕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有妻室,总不能这样浪荡下去呀。你想卖一次壮丁挣的两石麦。一家三张嘴能吃多久?你一走一年,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光葫芦”,要吃要喝要种庄稼,有多难,你知道不?难啊!你看你家要吃的没吃的,要用的没用的,像个家吗?常言道: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像你家这光景,再好的女人也难得守下去。你敢再浪荡一年半载,老婆就跟着别人跑了,剩下你一个光棍。到时候你想哭连眼泪都没有。听我一句话,从今儿开始,要学好,守着家好好过光景!”
话还没有听完,胡在耕只觉得头嗡一下跟爆炸了差不多。张举人讲这番话是啥意思,是有所指,还是他早就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才这样明话暗讲的?他再看看张老先生讲话时的表情,是严肃的,他的话绝非无稽之谈。难道真是无风不起浪?他突然如梦方醒,原来连常不回家的张举人也知道了梅子和黑豹湛人杰鬼混的事,而自己还在自做多情,为他人打遮掩。真是烂驴护的烂脊梁杆子。只觉心中翻腾,难以说清是什么滋味。也没有听清张举人后边讲的是什么,胡乱地点点头,扭身便走。
张举人本想看胡在耕的反映再说几句,不料他走了,气愤地用文明棍在地上点了几下:“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连句话都不敢说,说他几句这就走了!”
胡在耕拐进张家河河口,碰见好朋友陈水棠。久别重逢,本是十分高兴的事。可是胡在耕满脸阴气,陈水棠便笑骂道:
“你个挨球的,我当你再不回来了,也不害怕谁把你老婆拐跑了!”
又是梅子跟人跑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胡在耕的愤怒已达到极限,血液直向头上涌,在心里狠狠地骂道:“狗日的黑豹湛人杰,你把王八帽子给老子牢牢地套到头上了。日你八辈子先人!老子非做了你不可!”
胡在耕又走了。
陈水棠不解,嘻骂道:“这家伙当了两天兵,神经兮兮,马屁哄哄,像个熊样子!”
进沟不远,有一楝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只有楝子果像酸枣似的的一串儿一串儿挂了一树,正好有一枝胳膊粗的树股离地面有一人多高。胡在耕纵身一跳双手牢牢抓住那树股,本想利用身体下沉之力将它劈断,不料树股很结实,把他吊在空中打起了秋千。他一咬牙,用力一闪,只听“嘎”的一声,树股断裂。原来这活着的楝子树,虽然很结实,却很脆。他三下五除二除去树股上的梢枝,只留下一丈多长的树棍握在手中,杀气腾腾地朝沟里走去。
黑豹湛人杰这时正在茅屋里头收拾东西,今儿孔垅镇逢集,准备把昨天偷来的东西拿到集上变成钱。他拣出一身漂亮的衣裳留下,眼前又浮现出梅子那好看的模样,心里乐滋滋的,想道:“把这些送给她。”
说句心里话,他很喜欢梅子。只是梅子不愿意舍弃那个家,要不然他非娶了她不可。流浪这么多年,是这个女人让他真正地领会了生活的真谛——原来这般幸福美好,有滋有味。是这个女人让他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使他懂得了人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儿育女。使他对生活重新点燃起了希望和勇气的火焰。他要结束流浪人生,好好做人。
昨天那神魂颠倒的一刻又涌上脑际,他情不自禁喃喃地说:“梅子,你真好!”
就在这时,祸从天降,门外响起了炸雷:“贼娃子黑豹湛人杰,日你妈咧!有种的就给我滚出来,打不死你个驴搭马下的我就不是人!”
黑豹湛人杰只觉头皮发麻,大惊失色。他不知道平日又惹下哪位雷公到门前讨债来了,探出头一看,才知大事不好,小腿肚子都转了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子的男人胡在耕向他讨还风流债来了。
黑豹湛人杰不是个胆小怕死的人。好汉做事好汉当。他走出茅屋门,满脸堆笑:
“在耕哥,你回来了。快进屋里坐,有啥事好商量!”
“商量要你的命!”
他话到棍到,一棍打在黑豹湛人杰的后背上。黑豹湛人杰朝前扑去,扎挣着将身子站直,还未等他站稳,又一棍重重地打在他的双腿上。黑豹湛人杰再也无法立站,晃一晃栽倒下去。胡在耕下手无情,他除了头上以外,浑身上下打了个皮肉开花血流不止才住手。胡在耕把他身上的银元全部拿走了,然后扔下血棍,扬长而去。
快嘴媳妇儿徐小凤找丈夫陈水棠吃早饭,在村里到处找不着,便到张家河沟来找。她知道水棠平时和黑豹湛人杰关系不错,是不是二人这时正在一块儿谝闲传,于是端直朝黑豹湛人杰家走来。
远远的她便看见一个人躺在门前潮地上。她性格开朗,喜欢说笑,便大声喊:“嗨,这是谁?这会儿睡在地上晒太阳,是图暖和还是图凉快呢?都不怕潮气潮了腰?”
那人一动未动,也未应声。徐小凤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黑豹湛人杰躺在血泊之中,脸如死灰昏死过去了。“妈呀!”她大惊失色,撒腿就朝回跑,见人便说:“黑豹湛人杰给人打死了!”
张河村并不大;徐小凤风风火火从前到后喊了个遍;喊声立即把乡党们从家里召唤出来,围在门前的土台上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打听有些人猜测:“出了啥事?是不是狼把谁家娃叼去了?”有人说:“可能是黑豹湛人杰叫人打死了。”有人追问:“为啥来?”“不知道。”
这时有个人说:“整整一早上,我就站在这儿晒暖暖。只见胡在耕手提半截棍进了沟里头,又气冲冲地走出来。再就是水棠婆娘,她走进去就喊着出来了,再没见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