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语,将刚才拔下的累丝珠钗突然插在他头上:“现在本公主的珠钗在你头上,你就变成我了吗?”
不知是谁屏不住笑出了声,父皇阴沉的脸向旁边看了看,周围立刻又鸦雀无声。父皇似乎很是不耐,道:“晋城,你究竟想说什么?休得在此胡闹!”
我向太妃和父皇庄重地行了个礼,缓缓道:“怀中有玉牌的根本不是李公公的尸体。”
众人都诧异:“哦?”
我挥手,侍卫抬上一具棺木,远远地放下。我道:“请宫中仵作验明,此人是如何死的?”
仵作验看此人皮肉,又以银针探喉。一盏茶工夫,他报告说是中鸠毒而死。
我唤过数名内监,请他们去看一看死者。数人一看,都惊诧不已:“这是李公公。”
杨主理也亲自一看,不以为然道:“此人死去多时,皮肉都已腐烂,怎么知道就是李公公?”
我递一个眼神给其中一个太监,他道:“李公公皮肉虽坏。然他的牙还在。他自己牙口全坏,口中都是以银丝缠绕的金牙,因此知道。”
如此一说,殿中人又都窃窃私语起来。父皇不满道:“这与皇后又有什么关联?”
我冷然道:“父皇不奇怪吗?东宫走水,宫人烧死十之八九。这位李公公当时在火势最旺的寝宫,而他的尸体,却是在宫外十里处的客店被发现的。”
周围传来阵阵啧啧称奇声。
“他当时受人指使,在寝宫纵火,自己却脱逃出去。本以为可以出得宫墙,从此逍遥,却在宫外被人灭了口。”
我正待再说,旁边却有人开口了。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挽着如意髻,是景明宫李婕妤。她轻摇罗扇,道:“一个李公公,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当日不慎引起大火,自知无法脱罪,才乘乱逃出宫去。在宫外,被强盗歹人所害也未可知。”
我注目于她:“李娘娘话中有两点疑问。第一,宫禁森严,李公公是如何逃出去的?一定有人接应。第二,他死时,身上数百两银票俱在。分明不是强盗所害。”
我又转头向着杨主理,狠狠道:“若没有记错的话,杨主理的胞弟,在柳皇后之兄,河北节度使柳盛麾下当差吧!怪不得你颠倒黑白,胡乱结案。东宫之火,本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这话一出,大殿里的安静再也维持不住,众人有的惊诧莫名,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互相传递揣测的眼风。整个宫廷似雷雨前的天空,诡异莫名。
父皇的双眉蹙紧了。
李婕妤突然又发话:“杨主理胞弟之事也拉进来说,我看晋城你小小年纪,却着实处心积虑,颇有汝母遗风。”
我怒视于她:“我母后乃大周庄静皇后,你一个小小婕妤,也配一口一个汝母吗?说到处心积虑,却比不上你李婕妤。我母后在时,你甚是乖巧听话。她一死,你立刻转投别主,真正有眼色!”我停了停,又道:“上回在麟德宫,也是你新主子嘱咐你来拖住我的吧!”
她勃然大怒,正欲发作,文贵太妃开口道:“李婕妤,你是长辈,如何这样不稳重,与晚辈在大殿之上争争吵吵,成何体统。且现在皇上准晋城问话,你出来作甚?”李婕妤一脸丧气,却也只好别过脸站到一边。
我又转头看着上座的柳皇后,愤声道:“你指使李公公故意纵火,意欲害死太子,再李代桃僵,这戏码,可实在高明!”
柳皇后看了看父皇,见他不言,便自己不屑道:“本宫无子,谁的儿子立为太子与本宫有何差别?何必行这李代桃僵之计,多此一举。”
我亦不屑与她:“真要是景昊承继大统。只怕将来问你母后如何死的,你要答不出罢!所以你编造出我二人非父皇亲生的谣言,害死了我的母后。又借齐美人之腹,为自己生下儿子,再毒死她。神不知鬼不觉,打得好算盘。我母后若有你万分之一的毒辣,也不致死得这样惨!齐美人若当日知道,又怎会母子阴阳相隔?”
柳后大怒道:“贱人胡说!齐美人是产后发热而死,与本宫何干?”
我向她道:“她年纪轻轻,即使产后发热,怎就这样容易死?定是你暗中捣鬼,令齐美人有病得不到诊治,才延误了病情。”
她怒气更盛:“苍天在上,本宫待齐美人如何,六宫之人俱有眼看见。她产后体弱,本宫令自己最倚重的太医院张太医为她诊治,也是人人可见的!”
周围其他妃嫔纷纷点头称是。
“哦?”我疑惑道,“张太医医术高明,自然是后宫人人皆知的。但为贵妃诊治自然用心,为齐美人么……”
坐在左首的吴淑媛突然道:“齐妹妹生子前后,臣妾日日前往照顾,确见张太医日日请脉,甚为恭谨。再者,张太医受皇后娘娘之命,齐美人所生又是龙嗣,日后定也是贵不可言,他岂会不用心?更何况太医院每日诊治都有记录,张太医岂敢玩忽职守?”
我复下跪道:“请传张太医。”
父皇方才已想开言,此刻阻道:“皇后贤良宽厚,关怀龙嗣,朕亦知道。当日齐美人也是皇后引见。可惜生子早逝,是她自己没福罢。”
柳皇后感激地注目于他。
文贵太妃沉吟半晌,向父皇道:“皇后待齐妃确实关怀。只是这齐妃死得突然,难免宫中有些传言。况且如今小皇子由皇后抚养。不如传张太医入内说清齐妃病情,也要让六宫明白,免得日后再传出什么话来,使皇后母子平白生出嫌隙。”
父皇有些嫌恶地看我一眼:“传罢!”
张太医年已花甲,须发尽白,颇有些仙风道骨。
我冷眼看他,他却恭敬一拜:“公主殿下身上可大好了?”
我肃然道:“听闻齐美人产后是张太医主诊的?”
他微露伤感,诚挚道:“是,臣奉皇后娘娘旨意为齐娘娘诊治,却奉病不周,是臣之罪。”
“你当时如何用药?”
他越发恭顺:“当时齐娘娘产后三日,因感外邪,发热头痛,恶风自汗,胸前恶寒,舌质淡苔薄白,脉象浮缓乏力,臣诊之,辨为产后伤风,营卫不和,阳虚漏汗证。拟用扶阳固表,和营止汗之法,投桂枝附子汤加味以调养。”
我奇道:“桂枝附子汤。听你所言,齐美人病况并不十分严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