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餮。”
我奇道:“桂枝附子汤。听你所言,齐美人病况并不十分严重。”
张太医郁郁道:“初时并不十分严重,第五日却突然加重,热毒不消,竟致殒命。”
我注目于他:“张太医可知为何齐美人病情会突然加重?”
他微微摇头,低首不言。
我冷笑:“张太医年纪大了,记性果然不好。”
夜渐渐深了,大殿里灯火虽亮,却还是照不明更多的黑暗。偌大的宫殿内只有更漏缓缓,余音袅袅。
我望一望四周,突然道:“齐美人的饮食也是张太医调理的吧!”张太医浑身一颤,神色竟有些慌张起来。
我鄙夷地望着他:“你自以为医术高明,可以瞒天过海,且以为药中无问题,将来再查也查不到你头上。却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众人都疑惑地望着我。我加重语气道:“据御膳房记载,齐美人死的那日,晚餐中有一道豉汁盘龙鳝。齐美人自小酷爱食鳝,当日用了很多,夜里就殁了。”
张太医的额头沁出了点点汗珠:“鳝鱼补气养神,最适于娘娘产后滋补。”
刚才发过话的吴淑媛此时突然冷笑了一声,说:“说来说去,说这些没用的作甚。这道菜绝无问题,本宫也经常食用。”
我淡然道:“以吴淑媛的身体,吃上一百盆也无妨,只小心不要吃个脑满肠肥才好!”她登时变脸,我不让她说话,接着说:“只可怜齐美人刚服下桂枝附子汤。附子与豉汁乃是相克之物,若常人同服,最多只是药理失常……”
“而若产后伤风之人服用,两个时辰之内就可毒发身亡!”远远的有一人立起于众妃之中,白色牡丹烟罗软纱裙,似出尘的莲花。周围暴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她是刘贵嫔,出生医药世家,颇懂医术。母后在时,与她甚为交好。母后去后,她也失宠久矣。
我感激地向她点头。
回过头,张太医已软在地上,口中讷讷:“老臣不知,不知啊!”
我一把揪住他领口,厉声说:“你方才说是奉谁的命令这样做的?”
他眸色灰暗,连连摆手:“是老臣无知,无知啊!”
我将他往地下一掷,冲着柳皇后扬声道:“方才众人可都听见了,皇后自己说的,是你派的最倚重的张太医去做的这事罢!”
一时,满殿的眼光都集中在皇后身上,连父皇也微转了身子,带了惊痛和疑惑的神色问道:“皇后,你……你……?”
然而皇后已不能说话,她的嘴角慢慢渗出了一道血痕。
第八章出塞(上)
离开家乡,已有三千里。
送亲的队伍七月离开长安,十月到达丰州。在丰州休整了足足一月才上路。十一月,我们渡过黄河,抵达天德,又北行了300里到达碛口。从这里,要走过茫茫沙漠。才能到达回纥地界。
登高远眺,逶迤的沙山就像狂怒的波澜卷起千堆雪浪,蜿蜒起伏、雄姿奇伟;俯瞰足下,沙漠的沟沟壑壑犹如群兽奔腾,千奇百怪。身临其境,使人强烈地感受到了沙漠肆虐时的咆哮和狂放,生命在此变得无比渺小和脆弱。一切都湮灭在风暴和流沙之中,凝固成起伏连绵、极度荒芜的不毛之地。
脸上蒙着厚厚的面纱,仍可感受到风卷沙粒扑在面上的刺痛。此刻,在寂寂的沙漠边缘,我,等待着夕阳的余晖洒满萧瑟的肩头,或许,也是在寻找着那未知的路途。
突然背上一暖,原来是侍女真真取了披风覆在我肩上:“主子,今日可好些了么。”
我冲她笑了笑:“今日甚好。”
旁边的侍女雪如却红了眼:“还说好呢,昨夜里还哭着呢!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她扭过头去,嘴里嘟哝着,“好毒辣的皇后。”
“小心说话。”真真以手指她。
掬一捧夕阳在手,暖暖的、柔柔的,没有刺痛,只有抚慰。我凝视远处的沙丘:“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两人却急了:“主子疯了!没来由地说这些不吉的话。”
回眸看着她们,我无奈又辛酸。一旦我死了,她们这些从小跟着我的侍女们该何去何从?离开长安前,我曾想把她们谴往别宫,她们却都苦苦哀求:“主子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能撇下我们呢?横竖死也死在一处。再说,把我们留下,皇后能饶得了我们吗?”留在宫里,她们确实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跟着我,又会怎么样呢?
胸口有阵阵牵痛,眼前出现的是皇后嘴角流下的那一道暗红。
殿内登时乱了。
最先扑上去的是仙蕙。一声声“母后”的悲呼,和当日母后坠下忆凤楼时的我一样。我不禁有些恍惚。
父皇亦惊痛莫名,搂紧了柳皇后大喊:“来人!”
柳皇后双目圆睁,手直直地指着面前的酒杯,须臾已是浑身一软,倒在父皇怀中。
原先还软在地上的张太医突然惊醒了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御座,捧起刚才柳皇后手指的酒杯,以指蘸酒放于鼻前。突然,他惊得浑身乱抖,狂叫道:“这酒有毒!”
扑在柳皇后胸前的仙蕙也惊叫道:“这杯酒……是三姐刚才奉于母后的!”
周围众人眼底清晰的震惊与浓重的疑惑密密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兜头盖脸向我扑来。我邃然一惊,似乎呼吸也已闷窒,胸口隐隐有碎裂成齑粉般的惊疑与恐惧。
张太医连忙替柳皇后诊脉。他的额头此刻汗珠大颗大颗地冒出,神情极为慌乱,嘴里混乱不堪地说:“这……这怎么会……”他猛然看着父皇,嘴角颤抖:“娘娘她……她……”
“什么?”父皇紧紧地抱着柳皇后,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