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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惊讶地低呼:“晋城,你好大的胆子!怎可如此污蔑本宫?”
父皇也气得发抖:“辱尊犯上,晋城,你可知罪?”
我平静地说:“女儿自知今日忤逆犯上之罪,愿受惩处!”说完,脱下头上累丝珠钗,双膝跪地:“但柳氏有谋害皇后、暗害太子、杀母夺子之罪,她不配母仪天下。请父皇今日在六宫所有人面前,查清此事,一并惩处。”
柳皇后倏地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皇上,臣妾自问一向待晋城不薄,今日她不知受何人挑唆,胡言乱语,血口喷人,中伤本宫。难道还要六宫一同听下去吗?若人人都可这般,以后,要本宫如何服众?”
父皇双目凝视着我,缓缓道:“来人!”
侍卫迅速上前,包围在我周围。我环顾四周,狰目欲裂:“谁敢上前?”
柳皇后厉声道:“还不快将她带下去!”
侍卫立刻上前,捉住我双臂。
“慢着!”说话的却是文贵太妃。她平日身体一向不好,宫中宴会均不参加,今日册封皇后大典却在座。太后归西,如今,文贵太妃是后宫中最年长之人。她与太后原是亲姐妹,也是父皇的姨母。因此,父皇也待她十分尊重。如今,她一发话,满宫俱不敢动。
太妃向我微一瞩目,转头向父皇道:“宫中之事,老朽之人本是不欲多言。然而方才晋城所言之罪状,关系新旧两位皇后及皇上龙嗣,兹事体大。她既如此说,必得拿出证据。皇上可准她说完。若拿不出证据,实属诬告,再治她罪不迟。”
父皇没有说话,似微微犹豫。柳皇后见状,含泪柔声道:“皇上是不相信臣妾吗?”父皇转头看她。她低头饮泣:“臣妾与皇上十数年夫妻,今日是臣妾册封大典,难道皇上忍心要臣妾当众受此奇耻大辱?”父皇双手扶住她,似有不忍之色。
太妃沉声道:“哀家亦素闻皇后贤明。只是今日麟德宫内众人皆听到了晋城方才的话。如若不查清楚,只怕明日又是流言四起,于皇后的清誉反而不利。清者自清。皇后不必忧惧。”
这话一说,柳后一时无言。父皇懒懒挥一挥袖:“你说罢!若有半句虚言,宫规你是清楚的。”
第七章廷争(下二)
我深深叩首:“谢父皇!去年东宫内的大火想必父皇还记得吧!”
父皇不耐点头:“东宫走水,已然查清。”
柳后紧紧地盯着我,眼神似要把我吞噬一般。我冷冷地回瞪着她:“非也。东宫走水,是有人故意纵火。”
此话一出,两旁都是低低的惊呼声。我招呼景昊上前:“请问太子,当夜寝宫何时起火?当时宫中有谁?”
景昊小小的身躯十分镇定。他平静对答:“当时已是三更。寝宫内只有服侍儿臣睡觉的李公公。”
“当时情形如何?”
“我正熟睡,觉得很热,又闻到一股浓油的味道,醒来就发现寝宫里已着起大火,我大喊李公公,他却不知去向。我想下床,但火已经烧到我的帐子上。后来,寝宫被打开了,冲进来好几个公公。王公公拿了一根大棒把床帐全都挑开,把我拉了出来。我们正想出去。寝宫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王公公抱着我,另几个公公拼命砸门,可火越来大,他们身上都着了火。王公公把我包起来,躲到玉石屏风后面。屏风挡了一阵火,但不多时,火就从上方烧过来。王公公他为了保护我,自己却……却……”他的大眼睛里晶莹闪亮,极力忍着不掉出眼泪来,“幸而后来三姐来了。”
我向父皇道:“儿臣要传宫中慎刑司主理回话。”
父皇眼睛盯着景昊,微微颔首。
慎刑司主理是个年纪颇大的太监,脊背微驼,一双眼睛十分精明。
我瞥他一眼:“杨主理主审东宫走水一案,是宫人未能小心烛火的结论吧!”
他弓身请安,不动声色地从长长的眉毛下打量了殿上数人一番:“回公主殿下,老奴已向皇上禀报过了。”
我冷笑:“答得好,你如何知道是意外起火,不是有人纵火行凶?”
他恭敬道:“殿下说笑吧,怎会是有人纵火?”
我紧紧盯着他:“你如何知道?”
他平静对答:“老奴事后派人勘查现场,及调查宫人口供俱是如此。”
“勘查现场?”我哼了一声,“宫中内廷侍卫亦曾勘查现场,不妨也听他们一言。”
裴青是宫中侍卫副统领,然而传他却不合适,因此我只传了另一位姚执事。我请他讲述勘查结果,他行礼后即道:“当时我等勘察现场,发现太子寝宫内烧毁最严重,正中地上还有浓油烧过向外流淌的痕迹。”
杨主理插了一句话:“这是殿中灯盏倒覆所致。”
我步步紧逼:“灯盏倒覆在寝殿正中的地上么?什么灯竟流了这样一大滩油?这分明是有人倒油于地下,再燃火所致!”
杨主理晃了晃脑袋,轻笑道:“这不过是公主的臆测吧!”
我怒向他道:“既有此可能,你就该查问清楚。当时太子寝宫内只有一个李太监,此人乃是案情关键,他如今却在何处?”
杨主理不慌不忙地回答:“此人已在大火中烧死了。”
“哦?烧死了?你如何知道?”我紧盯着他。
他看我一眼:“找到了他的尸体。”
我仍盯着他:“我听说当日火势凶猛,殿中尸体全都无法辨认,杨主理如何知道哪一具是李公公尸体?”
他道:“虽是烧得面目全非,然李公公怀中有一当值玉牌,却未烧毁,是以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