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把药膏拿来。”他说,已经躺了下来。
此刻病房里没有探访的客人,难怪他用命令的口气叫我出来。可恶的是他叫我“柳拾叁”。
我远远地将药瓶摔过去。他没接,任由那瓷瓶坠在被褥上。“过来。”他命令道。
“我饿了。”
“过来的劲儿也没了么。过来!”
“做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一脸轻松的他。
“帮我抹药。”
“你的手好像没被子弹打坏吧?”
“我让你过来就立即过来,少罗嗦!”他双眉一挑,满脸霸道之色。
我咬了咬唇,还是走了过去。“弄疼你别怪我。我没干过这活儿。”
他掀开被子,将衣服撩上去,露出排列整齐的几块小砖头,其中一块小砖头被砸了个小洞,变成
彩色的。
我的手又开始发抖。“怕什么?我还在喘气。”他冷漠地说道。
我从桌上拿起棉签沾上药膏,却不敢去触碰那个血肉模糊的小坑洞。
“把你打我时的凶狠劲儿拿出来呀,胆小鬼!”他鄙夷地看着我。
我猛地将药膏填进那个小坑里去。肌肉跳动了几下,但他没发出哼哼声。过了会儿,他的声音愉悦起来。“果然是好东西。”
“你就不怕子弹在体内跟肉长在一起,化脓,然后感染,最后要了你的命?”我想起老六说他很
能忍。的确如此。如果是我,即使不叫出声来,也一定哼哼唧唧半天。
“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吗?”他嘲讽地说道。
我扫了他一眼,果然那副德性——嘴角上勾弯起一个弧度。
“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肉出租给子弹居住了很多天?”我丢下药瓶,对他的自负难以忍受。
“忍痛割爱的感觉是不是很糟糕?”他突然转换了话题。
我没回答他。他这会儿缓过劲来,又开始以打击我为乐了,可我不会被他激将到。
“你今天的表演虽然不太出色,但还算及格,值得恭喜。我打算奖励你一点什么。”
我默不作声。
“自由如何?”他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的心脏不规律地急跳一下。
淡定,我对自己说,就当他的话是放屁。他不止一次这么玩我。
“真正的自由。”他又说道,声音充满诱惑,“现在我已经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可以考虑一下这件大事了。我说它是大事,应该没错吧。”
我忍住愤怒,斜睨他:“我饿了。”
“饿了?对,饥饿和自由比哪个更重要?”
“饥饿。”我回道。我不会被他涮着。
“如果饥饿和自由之间只能选取一样,你选择谁?”
“我选择咬死你,然后吃了你,连皮带骨一并吞下去,不留半点残渣。”我用最冷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你突然又聪明起来了。吃了我既解决了饥饿问题,也同时解决了自由问题。”他点点头。“一举两得啊,但是——”他顿住,好像不太情愿往下说,那种表情仿佛怜悯起我来。“你有本事咬死我吗?”
“机会总会有的。”
“机会是会很多,但对你而言只会白白浪费掉。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我白了他一眼,“因为你会憋不住告诉我答案。”
“柳拾叁,你越来越有勇气了,可惜底气不足,在我面前,你尽管已经不再是辛凤娇,但你永远都做不成柳拾伊。”
“无所谓。”我对他说,“如果你打算一直让我饿着,我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好了。”
“急什么,很快就会有好吃的送来。”
我轻叹了一口气:“我可以请你闭上嘴一会儿吗?”
他眉头一挑,似在问为什么?
“我很困,又饿又困,在能吃到东西之前,我想睡一会儿。”
“可以,到我旁边来睡。”
我朝室内这张唯一的病床看了一眼,毫不犹疑地走过去。
他就在我身边躺着,身上满是药水味。睡着前,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结论:就算我抱住他睡,他
也不会碰我,因为现在不需要明星。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黑漆漆一片,风一阵阵从外面刮进来,带来夜的沉重气息。
病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空气里依稀弥漫着肉香味。
床头放了一件薄棉旗袍,是我的。
一定是府里来过人了,我连忙换下身上被尔忠国扯坏的那件,随即循着香气寻找吃的东西,只见窗脚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竹篮,里面的东西用一层棉褥包裹着。看棉褥的花色正是尔府的杨师傅喜欢用来保温饭菜的那块。
打开棉褥,掏出里面的搪瓷盆,揭开盖一看,里面有我非常爱吃的冰糖猪手。香喷喷的白米饭就在一旁,沾了些油澄澄的卤汁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