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你比我更需要它。”他已经握住我的手往外推。
他的手掌很粗糙,但是很温暖。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似有一股电流倏地顺着手臂窜上来,直达心底,那股莫名的刺痛又涌起。
手一颤,黄瓜掉在地上。“脏了,我不吃脏东西。”我慌里慌张地说道,赶紧将另一只手里的黄瓜塞进嘴里。
他捡起地上的黄瓜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口咬上去。
吃晚饭时,孙副官一个劲儿说尔忠国不回来带兵打战太可惜了,并开玩笑是我拖住了他的后腿。一帮男人一点也不照顾我的情绪,居然当着我的面谈论起女人的话题,有些听上去很“色”。我的脸一阵阵发热。好在不是白天,无论红白黑都看不出来。
出于安全考虑,士兵们吃完饭撤到村外露宿。考虑到夜晚气温低,且有霜露,孙副官将连我在内的十几个行动不便的伤员留在村里住宿。
尔忠国抱着我找了一户损毁不太严重的人家,清洁了床上的石块碎屑,将我抱上去。尽管条件差得可怕,但总比露宿野外好多了。
我的伤口已经化脓,肿得高高的,我真担心整条腿都会被锯掉。
借着电筒的光,他用淡盐水仔细替我洗净伤口并换上干净纱布。我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疼晕过去。
“幸亏子弹没留在体内,否则更要命。”他非常轻柔地卷下我的裤腿。
“但是会留下疤。”我说道。心想就算能回二十一世纪,也没机会穿超短裙和西装短裤了。加上脖子上的伤疤。啊,我算是毁容了。
尔忠国微怔,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我的脖子。“休息吧。”他关掉电筒。
一件衣服盖在我身上,带着他的体温和他身上那股令人迷乱的气息。
“我不需要。”我将他的衣服扯开,裹紧自己身上的军装,合上眼睛数羊。
尔忠国躺在我身旁说了句:“冷了再披吧,就在你边上。”
疼痛的伤口让我很难入睡,当我数到第三百八十七头羊时,总算快被周公领走了,但屋外的一阵窸窣声瞬间将我惊醒。
伤病员在隔壁一个院子集中,就在我们西边,而响起动静的地方却在我们东边。就算是伤病员夜起方便,不会舍近求远跑东边去。
黑暗中,我摸到尔忠国的身体,在他警觉地一颤时,我低声道:“外头有动静。”
尔忠国直起身子,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没人。村里有岗哨,村外都是咱们的人,放心睡吧。”
“可能是牲口。”我想了想,接着数羊。
羊越数越多,伤口却越来越痛,每次呼吸几乎都要倒抽一口气。
“很疼么?”他问道。
“嗯。”仿佛憋足了的泪水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哭泣起来,“太疼了。”
一只胳膊伸过来,轻轻将我揽入怀里,像哄小孩一样,但声音淡漠:“别想着那里,你总注意着,当然觉得疼。”
“我没想着那里。我一直在数羊,可还是很疼很疼。”我的手攥紧他的衣袖,极想狠狠地咬住一样东西。
他的手上来抹我的眼泪:“我知道是很疼,子弹打穿能不疼么?忍一忍就好了。”他更加淡漠地说道,松开了我。
我几乎在祈求他:“你能让我不疼吗?比如……弄晕我。”我觉得这样最好,晕了就不知道疼了。他完全做得到,除非他有意让我遭受疼痛的折磨。
他突然捂住我的嘴:“嘘,外面的确有人。”说罢,从我身上一跃而过,几乎无声地坠落地上,再一跃,从后窗翻出去。
我的注意力转向屋外,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外面竟然有日本人说话的声音,但声音极轻,似乎很怕被人发现。
村里怎么会藏着日本人?
惊喜
我搬起伤腿,正打算下地,房门传来“嘭”的一声,打开的同时,三个黑影几乎同时扑进来,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随即明白这是尔忠国的杰作。
什么意思?弄三具尸体放到我床前,以为这样吓唬我,我就不感觉疼了?我立即又想到“变态”这个词。
但地上三人的呼吸声传来,不是死人,我放心了一些。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至少十个人。不久,孙副官和尔忠国一前一后走进来,后面跟着士兵,有个士兵端着一盏油灯放进屋里,照到地上躺着的人,全是当地农民的穿着。
几个士兵上前将地上三个人拎起来,尔忠国上去解开他俩的穴位。“你们是什么人?”孙副官开始审讯。
三个人年纪相仿,全剃着平顶头,且年岁都在二十五岁上下,互相对望一眼,不吭声。
“是日本人。”我说道,“我听到他们说日语了。”
其中一个矮矮瘦瘦的日本人盯着我摇摇头。
“光摇头、不说话,是哑巴,还是舌头没了?”孙副官问那个摇头的人。
那个人依旧摇摇头不说话。
“拉出去砍了。”孙副官不耐烦地一挥手,士兵们立即上来押人。
那个摇头的日本人突然说话了,一句也听不懂,但绝对不是日语,我听着只觉得是闽南话。
“你是台湾人?”我问道,很是吃惊。
他直点头,露出欣慰的神情。
“那你怎么跟日本人混在一起?”孙副官问道,突然仿佛明白了。“你是日本人征兵过来的台湾人?”
“嗨呀。”那个人又是直点头。
“这两个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