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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跟日本人混在一起?”孙副官问道,突然仿佛明白了。“你是日本人征兵过来的台湾人?”
“嗨呀。”那个人又是直点头。
“这两个呢,也是台湾人?”孙副官又问道。
台湾人犹豫了一下,没点头也没摇头,用闽南话咕噜咕噜说了几句,没人听得懂。
“真要命,说什么鸟语?”孙副官恼道。
“拿笔写吧,希望他识字。”尔忠国在一旁说道,让人找纸笔来。
孙副官和台湾人开始“纸上谈兵”。一番写写画画后,总算弄清楚情况。
此人跟另外两个日本人是开小灶的逃兵,因讨厌打战,便装成当地人模样,打算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一起经营点小生意度日。
孙副官朝两个日本人上下打量一番,便命令人将他俩拉出去砍了。
台湾人立即跪下来替他俩求情,在纸上写字解释这两个日本人是他的朋友,来中国也是迫不得已。
孙副官差手下对两个日本人搜身,结果除了搜出一堆标着中文的西药,还在一个日本人身上搜出女人的肚兜和带有血迹的亵裤。
孙副官勃然大怒,立即命令手下将两个日本人拖出去砍脑袋。台湾人吓得再也没敢求情。
“你干过缺德事没有?”孙副官瞪着眼睛问台湾人。
台湾人连连摇头,在纸上写明他地位非常低下,在日军里当伙夫,跟苦役差不多。
考虑到他是中国人,孙副官还是放了他,允许他第二天天亮后再走。
台湾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屋。
孙副官带人出村去,屋里又恢复了宁静。
尔忠国将从日本人身上搜来的一堆药盒拨弄来拨弄去,又一个一个打开,挨个闻一闻,挑出一个来,接着挽起我的裤腿,将牙粉般的药洒在我的伤口上。
药粉一旦进入伤口,痛得我几乎跳起来。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叫道。一想到他是存心整我,我忍不住诅咒他:“尔忠国,你坏透了!以后生个儿子一定没有小……”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他点了我的哑穴。
“狗咬吕洞宾,早料到你是缺德之人。”他漫不经心地将我弄躺下,拿药盒当飞镖“嗖”地飞向油灯。
屋里一片漆黑。
我痛得要命,却无计可施,只得握紧拳头硬忍着,鼻子使劲地一吸一吸、强忍住即将决堤的眼泪。
黑暗中,尔忠国轻叹一口气,一只大手伸过来,摸向我的颈窝部,猛然下压。我立即感觉困得不行,沉沉睡去。
醒来后躺在野战医院的帐篷内。伤口已被处理过,缠着宽宽的止血绷带,虽然仍感觉痛,但不再难以忍受,我在想是不是医生给我打了麻药,药性还没过去。令我感觉奇怪的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旁边一张窄窄的病床空着。
特护间?我想,待遇挺高。原以为会跟一大堆血糊糊的伤员混在一起,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
外面有人大声说话,像在和谁吵架。我听出他的声音,正是跟老兵痞子闲聊的那个少年士兵。
“小土包子,不知道大爷我是谁吗?”一个油滑的声音问他道。
“我管你是谁,在这里的不是伤员就是医生、护士。”
“吔,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土包子挺忠于职守的嘛。我再说一遍,让我进去,不然小心我扁你!”那人说道。
我一愣,这人说话怎么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也像我一样称这里的人为土包子。他居然还用“扁你”这个字眼。
“我奉命在此守卫,谁都不许进去打扰伤员。”小兵说道。
“啪”的一声,好像是扇耳光的声音。
“你打人!”小兵叫道。
“就打你了怎么着?只要大爷我想进的地方没有不能进的。女护士的更衣室也不例外。”
“是谁这么横?”尔忠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转眼脚步声已在帐篷外。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土包子?乔大师你都不认识,真是瞎了眼睛。”
“什么乔大师,你是和尚吗?哪个寺庙的?”尔忠国的声音充满奚落。
“你才是和尚呢。”那人很生气。“我可是你们王团坐的座上客,而且是这家医院最新高效药物的研发者,连你们师长都卖我几分颜面,你算什么东西?”
“区区尔某,自然不能跟大师比,只有你才能算得上什么东西。”尔忠国不急不缓地回道。“麻烦你让尔某明白非要进去所谓何事啊?”
“你还问我?说起来就气人,这个帐篷一直是给我住的,昨晚只不过一晚上没回来睡就被人霸占了。我东西还搁在里头呢。谁知道这个小土包子死把着门,硬是不让我进去。”
“对不住啊,我不知道是这样。我太太受了伤,目前只她一人在里面休息。你这样闯进去不太妥当吧。”
“我也跟他这么说了,可他还是执意要进,这才跟他吵起来。”小兵立即向尔忠国告状。
“这样吧。”尔忠国平静地说道,“我们找院长谈谈,看这事如何解决?如果能另寻地方安置我们,这里还给你便是。”
“这还差不多。但是我现在就要进去拿我的东西,都是宝贝。多少人都打它们的主意呢,少了一样都不行。”
“好,我抱我太太出来,你尽管进去拿你那些宝贝。”
门帘一掀,尔忠国走了进来,换了一身洁净军装的他看上去精神多了,“出去透透气。”他说道,过来抱我。
我很想看看那个自称乔大师的是什么人,蛮横且傲气十足,还搬出团长、师长压人,不过我又想此人一定不是什么好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