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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轻微的一阵哗然。
沉重有序的铁蹄声从场边传来,笼罩在巨大黑氅里的四名重装铁骑武士缓缓而来,手中持着金色菊花的长幡。铁面甲遮住了他们的样子,但是吕归尘扫视了一眼,还是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人。那是方起召,虽然都穿着制式的铠甲,但是方起召配了他家传的那柄名剑。
铁骑兵们绕场一周,经过吕归尘面前的时候,一人持着长幡的手颤抖起来,长幡也在空中摇晃。
“雷云!”方起召在他身旁低喝,“别丢了威仪,这家伙马上就要死了,不过是块死肉!”
那是雷云正柯。吕归尘避过去不愿看他的眼睛,他知道为什么雷云正柯会这样的恨他,毕竟是他的同胞杀死了雷云正柯的哥哥雷云孟虎,雷云正柯说起这个哥哥的时候总是一脸的自豪,又懊丧地说我一辈子都超不过他。铁骑兵们绕场之后,站定了四方形的四个角,行刑的武士们则有八人围绕着行刑台,那个赤裸着上身的刽子手也不知是真的喝醉了或者是做戏,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瞥了一眼吕归尘,像是屠户看一头待宰的猪。
他忽然一脚踹在吕归尘的膝盖后弯,同时狠狠地一巴掌压在他后颈上。吕归尘不由自主地跪下,抬不起头来。全场爆发了一阵欢呼。
一根带着倒刺的铁链兜头扣下来把他缠住了,背后的刽子手狠狠地一收,倒刺嵌进肉里,吕归尘在喉咙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管你什么金帐国的少主还是一个铜钿不值的贱人,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地方!”刽子手压低了声音在吕归尘耳边说,“都是将死的人了,不要摆什么硬气。好好收场,我们做事的也好给你个痛快!”
一旁的军士推上了几乎一尺厚的沉重木枕垫在吕归尘的脖子下,另一个人把一只铜盆放在木枕前。
“这一下要卖力啊!”推木枕的军士说,“国主在上面看着,可别不漂亮。”
刽子手在手里掂着斧头:“小事,保证连木枕一劈两段!”
高台上的国主扬了扬手,全场都安静下来。鼓点响了起来,鼓槌在鼓面上急促地轻击,而后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
吕归尘被两个军士压住了肩膀,却忽然不顾一切地用力想要站起来。军士们惊慌起来,加了力气,刽子手上去一脚踩住了吕归尘的脖子,把他的脖子踩进木枕上那个凹陷里。可是吕归尘还是在用力,他只是想要把最后的力气用尽,他努力地抬头去看周围的人。这些人在看着他死,可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怕,他要用同样的眼神去回看这些人。阳光耀花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只觉得人海人山。他想象着那一双双眼睛带着无辜的好奇,像是看一场登台大戏。他的心里一阵的寒冷。
姬野会在他们中间么?羽然会在他们中间么?吕归尘忽然想,他战栗起来。鼓点越来越急了,他就要死了,最后他能不能看见那双深红色的眼睛?他想到这两个人,心里忽然变得很乱很乱,他发觉自己有一丝渺茫的期待:姬野会不会来救他?姬野……那个骑着黑马纵跃,目光像是雷电的孩子。
刽子手狠狠地在他脖子上跺了跺:“不老实,死得更难受!”
“难受?”吕归尘想,他忽地笑了,心里满是蔑视。他想你懂什么难受?砍头就难受么?
行刑的军士力量真是大得惊人,吕归尘觉得自己越来越挣扎不动了。一直被他压住的绝望终于升起来把他整颗心都埋住了,姬野不会来救他的,吕归尘想,姬野是什么?其实也只是一个在家里永远低着头的孩子,他有时候像只愤怒的刺猬,只是他怕自己不竖起那些尖刺别人就会从他身上踩过去。最后一声鼓点落下,像是天际的雷鸣。吕归尘忽地用力攥拳,他还留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明白这是他一生的最后时刻,他决定用尽他一生的力量去喊那个名字,这样即使他变成了飘忽的鬼魂,这最后一次的大胆会让他不虚一生。
重斧高高地举了起来。
吕归尘攥紧了双拳,让肺里吸足了气,他把嘴巴张到最大,对着所有人呼喊:“羽……”
羽……
羽……
羽……
吕归尘听见自己心里的回声,他狂喜,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有一种气息直冲出去。
而更强烈的声音把他的呼喊忽地截断了。吕归尘哆嗦了一下,那是箭鸣!是带着尖啸的响箭!
他觉得什么东西溅在自己的脖子上,重斧却没有落下,他仰起头,看见刽子手狰狞的神情僵死在脸上。他抛下斧头,软绵绵地跪下,双手颤抖着去拔洞穿他喉咙的箭。
“雷云正柯”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黑色大氅,连着森严的铁面甲。他手里提着沉重的铁弓,腰间左右捆着箭囊,大氅下的马鞍上明晃晃的十二柄长刀。那真的是一只刺猬,一只愤怒的刺猬,它的目光漆黑得像是雷电。
“姬……姬野……怎么是姬野?”方起召惊恐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