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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大堂中的寻欢客齐齐看来,一张张脸上都写着一句话:“尽有这样的白痴!”云镜南见曲姐虽然嘴上亲热,眼睛却始终未在自己脸上停过三秒,当即明白过来:“我还带着人皮面具呢!”“救命啊!贫僧虽然是个酒肉和尚,却是从不破色戒的。”一沙被两个姑娘拉到座上,另一个半推半搡,早已摸遍了一沙的六七个口袋。“曲姐,我是阿南啦!”云镜南凑近曲姐小声道。“什么阿南阿北的?到了蓝磨坊,保准你找不到东南西北!”曲姐满脸堆笑。“我是云镜南!”“啊!”曲姐吓了一跳,认真看看云镜南,笑道,“今晚的月亮好圆啦!”云镜南在她丰臀上掐了一把,对道:“再圆也没你的圆啊!”“真的是你!”曲姐惊喜交加,捧着云镜南的脸左看右看,“你怎么变样了?”“去东荒地前和你做了一万金币生意,曲姐肯定是不会忘的。”云镜南再次明白无误地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对了,这几天我也没照过镜子,不知自己长成什么样了,快,曲姐,拿镜子给我。”“好,好!”曲姐将云镜南往楼上自己房里拉,对姑娘们叫道,“好好伺候那位光头的朋友,他可是个大主顾啊!”姑娘们本已准备放弃一沙这个穷恩客,听得老板娘如此说,又热情起来。一沙在香粉娇声堆中中大呼救命,直至筋疲力尽,予取予夺。***曲姐将云镜南拉进房里,双手从背后将门掩上,两眼瞪得硕大,如见到怪物般看着云镜南:“阿南,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说来话长,”云镜南见到曲姐,心情大好,谈兴亦起,他抓起桌上的粉底盒往桌面上一拍,立时红粉缭绕,随即打开话闸,胡编一通,“话说天下第一刺客云镜南刺杀李城子,离了王朝。天下震惊,明镇皇颁布通辑令,四下搜捕……”接着他在小小房中鼠窜蛇行,一会儿从桌下钻过,一会儿窜上房梁,几秒之内竟连做几个难度系数封顶的动作,看得曲姐目瞪口呆,然后继续口沫横飞:“……此后,云镜南亡命天涯,杖剑持酒,遍行天下。这日来到……和草原神兽大战三百回合……娶了传说中神族神女水裳……在蓝河大破伊枝军……可是后来生了场病,幸好有个亚里马罗国的神医救了他,吃了十七八种草药,命是保下来了,可这脸却也变了形。”曲姐看着粉雾中云镜南口若悬河,只觉得仰慕之极,原剩下的半分疑心也荡然无存,她双手握在腮边,两眼望着房梁祷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啊!”“都说风月场上情最薄,曲姐哪象个薄情之人啊?”云镜南见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心下感动,“曲姐,托你吉言。好人有好报……唉,也不知我算不算好人啦!”曲姐又祷告了十来遍,这才拉着云镜南坐下,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要去王城找下阿宁。”云镜南道。“阿宁……铁西宁!”曲姐脱口而出,马上自觉失言,轻轻掌了下自己的嘴,“人还没老呢,瞧我这个糊涂劲。该叫皇上!”云镜南听她这么一说,心头突然一震。直至几秒钟之前,他还一直把见铁西宁的事想得很简单,但事实是,一个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现在已经是一方霸主,他还能象从前那样和自己平膝亲谈吗?“只怕这一路难啊!”他开始担心起来。曲姐哪知他心中这许多想法,笑道:“阿南,我知道你最爱面子,什么娶了神族神女的,都是你瞎吹的。这几年过得很惨吧?没关系,曲姐虽然蚀了本,可这点路费还是拿得出来的。”说着,她到自己衣柜里,挪开一堆里衣内裤,拿出一个小包袱,摊开在桌上。“我这里还藏了几两碎金子,拿一两……再拿点……拿一半给你吧!”曲姐狠了狠心,拨了一半金子给云镜南。“就这么点啊?”云镜南奇道。曲姐会错了意,一狠心,将整个小包推到云镜南面前:“都给你了!这可是蓝磨坊的备用金,你要早日见到皇上,赶紧寄些给我们,不然……”“我看下边的客人蛮多的嘛!”云镜南奇道。“唉……”曲姐偏过脸不看那包金子,生怕自己改变主意。原来,明恒政变后,王城局势不稳。曲姐早得了消息,带着蓝磨坊近百人,举坊南迁以避风头。不料全国皆乱,这一南迁不要紧,蓝磨坊元气大伤。第一伤的就是金银。姑娘们平时在王城娇惯坏了,出门在外自然不能亏了自己,于是一应吃用还按着王城标准。(《王朝通史》第1578页:“……行者一沙初遇阿南王,见王手刃暴军,力救穷苦,心感其大慈悲,遂相从马前鞍后,生死不弃……”行者一沙便是西方佛教传入维斯妮洲大陆的第一位使者,被称为活佛。笔者曾为此节的写作事宜问询过云镜南先生,云先生面带痛苦地道:“他的话太多,我要回忆很难嘞!”笔者初时不以为然,后来才醒悟过来,若不是“话多”,一沙活佛何能将佛经教化传于万民?)
第65章飞羽1
在兵荒马乱的年头,谁愿意弃家抛子走远路,于是厨子、镖师、使唤的老妈子全部漫天要价。这还罢了,曲姐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金银,咬咬牙就豁出去了。可没想到,一路士兵匪横行。那些高价延聘的镖师护院,死得死,逃得逃,曲姐又将工钱涨了一倍,才勉强留住几个镖师。纵是如此,防得了匪却防不了兵,十来个当红姑娘中,有两个被抢上山去,生死不明,倒有六个被骑将硬索了去做姨太太。“真象戏文里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我好不易在飞羽城落下脚,心想再往前走就更没生意了,古思大人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会更没生意的。身边的积蓄损失了一大半,几十口子张着嘴等吃喝呢,我只得用剩下的钱勉力挺起个铺面开张。”可是飞羽城不比王城,没有那么多闲官阔少。原先一个头牌舞娘,一夜值几十金币,到飞羽城降到五个金币仍少人问津。到了现在,价钱一降再降,每日挣的只够大家的伙食费和脂粉钱。“现在姑娘们扑个粉都拿粉盒在下巴下装着,唯恐浪费了香粉。”曲姐一副虎落平阳的颓相,牵着云镜南的手,诉尽苦水。“人活着都不容易啊!”云镜南简直快感动得哭出来了——曲姐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把备用金全拿出来借他,他将小包推回给曲姐,“曲姐,我不缺钱。这小包还你,另外给你点金票先撑一阵吧。”曲姐接过他递来的五千金币金票,手都激动地抖散了。要知道,按飞羽城蓝磨坊现在的价格,就算连她也出去接客,每日不停,也要一年才挣得到五千金币。当然,从生理学角度,每日接客根本不可能做到。“放心吧,曲姐。只要你碰到我,蓝磨坊总会重新兴旺的。”云镜南安慰道,“我这两天赶路赶乏了,只想听听曲。”“好嘞!正好现在坊里就一个弹曲的上得了台面!”曲姐今日有如拨云见日,喜滋滋地出房而去。云镜南在香榻上倚着,曲姐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迷糊着打起盹来。蓝磨坊本就是一个旅人最好的歇脚处。曲姐轻掩房门,暗笑道:“老娘真是厉害,用几块碎金子引出五千金币,重要的是,蓝磨坊可要有戏了!别看阿南身上穿得普通,可手上那枚戒指就不只值几千金币,算我眼毒!……我怎么把自己想得这么势利?重头想过……阿南真是好人啊,我们蓝磨坊和他的渊源既是几千金币就能衡量的?呜呜,好感动!沙子入眼了。”***筝声如飞云绕坡,如高山流水,或若玉珠泄地,或若春雨斜潲,云镜南在半梦半醒之中如入仙境。几天前,他还睡在长草丛中,现在却是满室皆春,花香盈鼻,尽情享受着这久违的糜醉。云镜南闭着眼,听着筝音,渐渐醒了。虽然醒了,却不忍睁眼,生恐一睁眼便又回到现实世界,便马上要离开这如梦天堂。曲终。尚觉余音绕梁。收筝,起身,裙带悉索。云镜南忍不住想看一看这弹筝舞女。他睁开眼睛。于是进入另一个梦境。眼前这个少女,显然以为他睡着了,早将筝收好,准备出屋。此时见他醒了过来,不好出去,便又重新坐了下来。云镜南对美女的眼界可谓广,因此很少有美女能打动他。眼前的少女,却让他的目光久久不愿远离。那少女的脸,并不是素筝那样标准的瓜子脸,却一样有柔和的脸廓线。她也不象水裳那样英气,眉宇间却能看出柔弱中的坚强。她和忆灵更不是同一种型,却同样具有单薄、引人怜惜的气质。她五官的细致,让云镜南丢开一贯对美女的挑剔。眼帘低垂,却如梨花带雨,隐有波光;不颦不笑,嘴角处却天生已含着如泣如诉的神情;鼻尖上更是减一分多一分都不行,线条柔和如水;青丝如乌云般倾泄,几缕垂于胸前,也若能说话的样子。云镜南如痴的目光从少女宛若半透明的耳垂向下移动。在她身上,他能看不出一点缺憾。那是可与水裳媲美的长腿,王朝难得一见的颀长身材,一样富含着活力的健康身体。如若不是心中有愧,他一定会觉得这少女的容貌堪称第一,超越忆、素、水等女子。“你叫什么?”他问道。那少女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这次那个少女抬眼看了看他,答道:“蝶儿。”云镜南不知该再说些什么。门吱呀一声打开,曲姐急急火火地冲了进来:“阿南,不好意思。另一个客人在找蝶儿。”云镜南笑道:“我要替蝶儿赎身。”他这句话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今趟去王城,一路艰险难料,依一般逻辑,他不会再带上任何麻烦。现在身边已有一个一沙,居然还要带上一个引人注目的女子,这一行人实在太招摇了。“这个……”曲姐为难了。云镜南一下看出端倪,直指问题要害:“那个客人是谁?”“是良辉,本城城主。他半个月前看上了蝶儿,要纳入室中。我们蓝磨坊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惹得起他啊?这个良辉,每年要纳几个小妾,每年也要死几个……我以为半个月没声音,他该是忘了这事,谁知……”曲姐解释道。蝶儿在一边认真地看着曲姐,突然扯着曲姐衣服道:“不,不……”说来说去便只有一个不字。云镜南在离王朝之前便知良辉其人。那是一个残杀成性的战将,以军功坐上城主之位,身领银龙骑将勋爵。良辉在战争中的残忍程度堪与红雪、韩布媲美,当然智略远有不足,但是他的残忍是发自内心的一种需求,天生的一个疯子。古思和云镜南谈起这个人时,总是用一种很鄙夷的语气,称其为“那个哼着天狼曲解剖活人的人”。天狼曲是王朝的一个词牌,也是几千年后引发摇滚音乐灵感的古曲词牌,以疯狂尽情的欢悦著称。“曲姐,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良辉这人的德性。蝶儿绝不能落在他手上。”云镜南说这话时眼望蝶儿。蝶儿认真地看他说话,眼中看到一线生机。“呆会儿我将良辉引开,你带着姑娘们走。”云镜南道。“什么!”曲姐当然会犹豫,这个铺子是她用尽一万多金币积蓄撑起的,一旦放弃,便再无翻身本钱。云镜南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张金票,塞在曲姐手里:“这是一万金币。我知道,这里的钱离整个坊和赎蝶儿的钱还差一些,可是,你就准备在飞羽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吗?”
第66章盟誓
说话之间,身后马蹄声又起。
";走罢!";云镜南刚才和蝶儿谈话,放慢了马速,也为节省一些脚力。此时追兵临近,重又策马疾奔。
身后追兵不停,前方道路愈行愈狭,云雾渐浓,云镜南只盼前方有一条下山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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