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出卢东篱的那一刻,他几乎没失声惊呼出来。好在警醒得早,急忙大声笑起来,以掩饰这一刻的慌乱:“原来是你啊。怎么也想起出关做买卖了。”
四周士兵看卢东篱靠近王大宝说话,已经觉得他们象熟人了,这时也都笑道:“王头,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是我老乡啊。。”王大宝哈哈笑着“正好我要交班了,先到我那歇歇去,跟我说说家乡地事。”
说话间就领了卢东篱的往里去。
其他的士兵当然不会再去追究盘问,任他们畅行无阻。
王大宝带着卢东篱,三转两转,到了无人之处。又四处打量一番,见确实没有第三个人在附近。这才敢叫出来:“卢大人,你怎么会……”
卢东篱低声道:“我觉得不对劲。一直见不到风将军,又被范遥看守得十分紧密,连想找你或小刀问问都没机会,我想怕是有事发生,所以就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王大宝,心中更觉惊疑,记得上次相见。他还是百夫长,怎么现在。竟变成十夫长了。
王大宝面现愤然之色:“卢大人,别提了,范遥那个黑了心的家伙,你和风将军把功劳全让给他了,可他还要记恨我们,你一走,他就升帐传令,平白无故把所有和风将军亲厚的下级官员们降了好几级,我就是这么给降成十夫长的,这倒也罢了,风将军,风将军他……”
卢东篱一阵心悸:“他怎么了?范遥把他怎么了?他是将军,官职也不算低,除非是犯了军规,范遥也不能伤他性命地……”
王大宝咬牙切齿:“要差辱一个人,何需伤他性命,他硬说风将军办事不利,直接把他从将军,降到……”他呼吸急促起来,猛然握紧拳头“降到伙房去了。”
卢东篱脸色一白,半晌才道:“是要把他投闲置散,只令他管理全军饮食吗?”
王大宝想要叫,却又不得不忍气低声,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卢大人,不是让他坐冷板凳,是把他直接降成了伙头兵啊……”
那么低沉的声音,听在耳边,如雷炸响。
卢东篱摇摇欲倒地后退了两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听在耳边,他却依然只能用不敢置信地眼睛望着王大宝。
伙头兵?永远不能立功,永远无法晋升,永远永远和锅铲炉灶为伴,在军队中地位只与马夫相当,任何士兵,都可以对之呼喝斥责的低等兵。
卢东篱觉得自己就是做梦也无法把这三个字和风劲节联系在一起。
仿佛就在昨日,那个眉眼间总是布满不羁与肆意的白衣男子,还傲然地对他说:“世间只有死罪之风劲节,却无旁坐之风劲节。”
那个连旁坐侧席这种天经地义之事都不肯的风劲节,那个把杀身之罪也视做等闲的风劲节,怎么可能会去忍受这样的羞辱。
因为要准备全军的饮食,定远关的厨房大得出奇,一排地大锅大灶,无数的炭火柴木,隔着老远,热气就熏得人退缩三舍,待到靠近,更觉汗流浃背,再加上到处都是腻人地油烟味道,更加让人感觉极不舒适。
正好快到晚饭时间,厨房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张大宝扯直了声音喊:“将军……”
“这厨房里哪来什么将军,说过多少遍了,不想害我就给我少喊两嗓子。”正在煮一大锅菜的风劲节顺手拿袖子擦了一把汗,转过脸来,忽得一愣,怔了一会,才笑道:“你不是走了吗?”
卢东篱紧跟在王大宝身后,怔怔望着大厨房里地忙乱和拥挤。怔怔看着风劲节转头微笑。
那个在他心目中,永永远远,穿一身亮眼的白衣,用那懒散而随意的眼神看着世界,叫无数美女陪伴在身边,肆意奢华享受人生的男子,穿着伙头兵的粗布衣服,全身都带着油烟味道,那么随意地用因为干活太久染了油污的袖子擦汗,却浑没在意有些焦黑的东西,沾了半张脸。
这样地狼狈,这样地卑微,然而,他转眸而笑时,眼神依旧明亮夺目,笑容仍就灿然明朗。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心头的愤怒会如此激切地涌上来,为什么这一刻,他想要仰天长啸,问这人世,怎能不平至此。
那是为国连续两次立下大功地人,为什么,得到的报答只能是这样地屈辱。
大厨房里的伙头兵们都
也没有人多注意卢东篱。就算有人看到他,也不会I子,一身风尘的人,和高高在上,他们根本没什么机会看到的钦差大人联系起来。
只风劲节一眼就认出他来,见他脸色不对,忙把手里的活随便塞给身旁一个人,快步过来,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他瞧着卢东篱那满嘴的胡子直乐,伸手想揪一下,忽又想到自己满手都是油,忙又缩回手在围裙上插一下。这样的动作,他做来也同样洒脱从容,一点也没有身份忽变的拘束卑微。
卢东篱铁青着脸望着他:“你知道我来了,这么多天,怎么都不来找我?”他几乎是用一种痛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风劲节。
如果这个武功据说高得吓死人的家伙敢回答说是范遥看得紧,找不到机会,他一定直接一脚踹过去。
风劲节失笑:“还不就是怕你这副样子吗?注意风度啊,你读书人几十年修身养性的功夫,我怎么好让你一下子在我身上就破功了呢。”
真是好笑话啊?
卢东篱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只静静打量风劲节此刻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连眼神都是颤抖的。良久才一字字道:“不要再做了……”
“什么?”
“不要再在军队待下去了,离开这里吧,天大地大。有地是自由自在的地方。”
风劲节笑出声来:“你开什么玩笑呢,我都被归入军籍了,哪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