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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怎么说,医护力量完全不够!有些时候这些医护人员甚至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没有可以用于处理烧伤地药品,没有足够的吗啡,没有足够的消毒药水和干净的绷带。同时也是最重要地一点,他们没有一个良好的卫生环境。
伤口感染自然是常事,整个死伤聚集点就是苍蝇的巨大繁殖场。这里臭气熏天,再加上燥热,重伤员一般挺不过五天,次一点和轻伤员根本挺不过一天。不过别误会,距离他们的牺牲还有一段时间,这些坚强的家伙是忍受不了死伤聚集点的氛围,即使是爬他们也会爬回城头战场!李将军在等待救治的时候就碰到一位。
那是一位肚皮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的年轻战士,他的伤口刮在担架上,在爬行的时候就把肠子扯出一大截。令人奇怪的是,附近的士兵都用淡漠的神情望着这一切,他们不打算阻止他,是因为这是一个英勇的斗士;他们不打算帮助他,是因为……干嘛白费力气呢?
李将军和左近的许多负了轻伤的战士一样,他们平静地打量着这名不断向主战场方向爬行的年轻士兵。年轻士兵爬行了两米,他的肠子就扯出了两米,在每一次移动的时候,这名士兵总会大叫一声“前进!”
然后他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就在颤抖中舒展,他的肠子就扯得更远。
真正的医师终于出现了!他带着几名护士七手八脚地按住了绝望又坚强的士兵。左近的帝国战士给医师腾出了一些空间,医师就拿着各式各样的诊疗器材在伤者身上忙碌了一阵。士兵们相信,医师确实想救这个小伙子的命,可是……
不多一会儿,牧师来了。牧师按住医师的肩膀,医师大力甩开!牧师扯了扯医师的手臂,医师就愤怒地瞪了过来!牧师眼神明亮、柔和,医师的强硬就在对视中软化下来,他缓缓站起,又缓缓朝拖着几米肠子的年轻战士致以军礼,然后他就走向另外一个断了条腿还要往战场上蹦的家伙。
牧师蹲到伤员身边,他把染血的神教典籍放到小伙子的胸口,并带着小伙子的手做了一个向神明祈祷的手势。
左近的近卫军士兵纷纷别开头,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谁都不想再去经常一次心灵的震撼。
看不到,听得到。
牧师说:“孩子!感谢你为祖国所做的一切,现在!向神明忏悔的时候到了!”
士兵说:“妈妈……妈妈……”
牧师说:“是的孩子!我们都有母亲!祖国母亲,生身父母……”
士兵说:“万岁……万岁……”
牧师说:“是的孩子!万岁,祖国万岁!统帅万岁!世间万物常存,往返轮回,安息吧!”
士兵没再说话,他的眼睛被一双来自天堂的手缓缓抽去色彩。
这时候,附近的伤员终于过来帮忙了,他们整理了这位不知名的战友的尸身,为他擦干净面孔,为他把拖在地上的肠子重新塞回腹内。负责殓尸的“黄袍人”走了上来,他朝牧师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抱歉。我们得把他火化,要不然他地伤口会滋生瘟疫,苍蝇最喜欢内脏啦!”
牧师无话可说。尽管这是亵渎神明的举动,可他只得默默走开。走向那位断了条腿还要往战场上蹦的士兵。
最后,终于轮到李·麦克伦坐到医师面前,抬眼一看,双方都是一愣。
“又是你!”将军和女人异口同声。
女医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上午就曾来过一次地近卫军中将,他看上去气色不错。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跑到这来开小差吧?像你这样的将军我可遇到过一个!”
李·麦克伦懒得跟她解释。他只是艰难地转过身。
“哇噢!果然是个大口子!”女医师竟然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她又拍了拍近卫军中将地肩膀,“您别介意,我高兴可不是为了您又负伤了,而是这个伤口证明您不是那种遇到头疼脑热就往这边跑的胆小鬼!你知道吗?第九军的一个准将,我的天!一气来了八趟,结果最严重的就是他地脚气,像那样的家伙真该……”
“咱们可以开始了吗?”李将军板起面孔,他敢肯定,这个爱唠叨的女人必定是庄户人家出身。
“你不是看到我的军衔了吗?一位近卫军中将可没空把整个下午全都耗在处理伤口上。”
女医师干脆地点了点头。她紧紧抿起嘴,手上小心地揭开李将军的铠甲,日头晒了一阵。已经稍稍结痴的伤口和铠甲粘在一起了。
“忍着点,这又点疼!”女医师出言提醒。
还没等麦克伦点头,背后的一阵巨痛令他难以自制地惨叫了一声。
女医师还是那副笑呵呵地样子,她把粘着一大块血肉的铠甲扔到一边。
然后就用沾了酒精的毛巾给李将军擦拭伤口。
说真的,能受得了这种痛苦地人都是男子汉!李·麦克伦坐在马扎上,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酒精蘸抵伤口的时候倒吸着冷气,这个身经百战地男子汉紧咬牙关,但仍在牙缝里迸出诅咒,他诅咒德意斯人、诅咒背后的女医师、诅咒罚他抄课文的中学教员、诅咒新兵营的长官,诅咒这场战争……等到他把脑海中应该诅咒地东西都念叨一遍,呃?近卫军中将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招真管用!伤口已经麻木。
趁着李将军已经习惯了疼痛,女医师挪来火盆,又从一袋子手术器材里面取出缝合用的针线。钩针在火盆上烤了烤,穿上线,然后便塞进李将军的肉。
女人大瞪着眼,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缝制一仵心爱的衣物,不过,这名军人的背影勾起了她的回忆,女人似乎想到什么,她突然停下手。
“将军!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麦克伦惊讶地看了看女人,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对!”女人这次连手里的针线也放下了,“这不对!您没有印象吗?咱们绝对在哪见过!”
为了让面前的军人认出自己,女人干脆就用脏毛巾擦拭了一遍脸上的油汗,还解开了缠头的白色纱巾。
李·麦克伦像受到惊吓一样别开头,他无法面对女人的面孔,特别是女人的期盼眼神,相信这就是他不断回避的原因!这个女人——他确实见过!
“您还记得吗?您不记得了吗?”女人兴高采烈地扯住军人的手臂。“是我呀!去年,阿兰元帅在边境上败了第一阵的时候,是我和村里的人把您从河里捞了上来!你在我家的大篷车上躺了半个月!”
“哦……呵呵……”李将军难堪地抓了抓头,他自然记得这个女人,是她和热情的村民救了自己一命。可近卫军中将实在不懂如何面对这个女人。
“喂!您是一位将军,那您在要塞见没见过我丈夫?我跟您提起过的!使得一手好箭的罗克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