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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王云汐坊主和孔云晏管家,不再在坊里走动,出现,所有的下人,也都纷纷知道出了状况,不可避免地议论起来。
殷管事的对那已然毫无音信了的江南绣坊,并未完全死心,只要是闲时,便会去上一封信,说说京城里、绣坊里的情况,无论南边是有还是没有回信来,他都坚持着,虽然知道最终还是会失望,但还要那么执著。到了后来真的不再指望,不再去信了。
守着诺大的一个绣坊,管事的和秀秀在苦苦支撑着。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长安城里的王公大臣们,不约而同地禁止其家眷,下属们,再到那“天下第一绣坊”里去了,哪怕它是早已改了名字,与“天下第一”没有了关系的呢。
少了这些人的支持和光顾,绣坊已经是举步维艰了。
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冲着“天下第一绣坊”的名声和名气,到了绣坊,确实无法相信那绣坊,就是原来的“天下第一”,失望和不信任,让他们错失了与绣坊的联手和贸易往来。
从前,对外的一应联络,都是管家和坊主在做,管事的只要做好坊内的事务就成。
如今,管事的少了与外界联络的能力,这本身就是对绣坊生意最大的创伤。
绣坊里面再怎么井井有条,对外的渠道不打开,便一切都是枉然的了。可所有的通道,随着皇宫哄然关闭的大门,全部断绝了。
现在,还能够卖点钱的绣品是原来第一组的绣女们绣出来的绣品了。也就是说,整个绣坊是在靠着秀秀、莫妍等十来个绣女,在支撑着了。
“天下第一绣坊”昔日的风光已不复存在了。来买绣品的,虽然仍是冲着“天下第一绣坊”而来的。
买了绣坊的绣品回去,觉得并不比原“天下第一绣坊”里的绣品差,心里也或多或少明白,一定是有了什么特别的变故,才会如此。
不管是南方来的商人也好,还是西域来的商队也罢,都再也不能在京城长安,看到那个神话般的传说了——“天下第一绣坊”。
五十五
小妹被家里强行嫁了一个比她大近一倍年龄的做小本经营的人做续弦。婆家不许她再外出做事,半年多以后,才获准外出一次。她是拼着被打一顿的危险,进了绣坊来,进了第一组去,也见到了秀秀姐、莫妍姐等。
大家见面,在一起抱头痛哭了一场。
擦干泪,千叮咛万嘱咐,彼此都答应了对方,要各自好好地保重身体。然后,小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从此再无音讯。
莫妍与秀秀正式结拜了姐妹,家里的兄嫂只要对她苛责刁难,她就会回到绣坊里去,找她的秀秀姐和管事姐夫,。
秀秀和殷明曾经戏说,将来要给莫妍找一户好人家,不让莫妍吃苦受累的那种。
莫妍听罢,眼圈一红,说自己今生就在绣坊里了,哪儿也不去呢。除非姐姐、姐夫赶她走。
那二人哪里知道这孩子的心事,也只当她在说笑而已。
莫妍在绣坊里住上个三五日的,家里的嫂子又会上绣坊来,陪着笑脸,好言好语地将莫妍哄着接了回去。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贪图莫妍每月的那十二两银子的月俸罢了。
秀秀因不肯给莫妍在家受气,私下里还不断差人买些礼物啊什么的,送了去莫家。
接了秀秀的礼,莫妍的兄嫂才渐渐有所收敛,不再对莫妍赶尽杀绝。
莫妍的老父每每只会看见儿子儿媳对女儿的虚情假意的问候,心中甚慰,却看不见莫妍暗里吃了多少亏。
长安城里的“天下第一绣坊”,就此在人们的眼中,记忆里,烟消云散了。而长安城里的各种绣坊,如雨后春笋般地从大街小巷里冒了出来。一家比一家来头大,一家比一家气势粗,让原来的“天下第一绣坊”在这一恶劣的环境中,更加艰难地维续下去。
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五十六
公主大婚后,半年过去了。江南绣坊的韩老板,独上长安城。
远远的,便看见“天下第一绣坊”的金字匾牌,已被“绣坊”的匾所替代了,于是,硬生生地收回了迈进去绣坊大门的脚步。
从往来的生意圈内和长安城一家家有名的青楼酒肆里,他的旧相识处,分别听到了不同版本的传说:
有说当今皇上,封“天下第一绣坊”的当家绣女为妃,绣女誓死不从,皇上立即下令斩杀了绣女和“天下第一绣坊”的坊主,随同坊主和绣女被杀的,还有“天下第一绣坊”的管家。大殿上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三人乱刀砍死,大殿的地上被三人的血浸透,洗刷了多少次都没有全部洗干净……
又有说“天下第一绣坊”坊主和未婚妻的婚礼,得到了当今皇上的亲自主持,但新婚之夜,那新郎新娘二人,齐齐失踪,传说是被皇上秘密处死,也有说在大江南北,各地都曾有见过此二人的传说。
人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如神仙眷侣般,过着逍遥、幸福、快乐的生活……
听过了太多的传说,韩老板曾到越王府去,求见公子斯远,未果。
回江南之前,韩老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拿着秦家大院的房地契等一应文书,走进了秦家大院,与居住在里面的那名官员,谈了近一个时辰之后,怀揣一张数额不大,但也不小的银票,两手空空地走出了秦家大院,然后,长安城里那非常有名的秦家大院,也就从此易主了。
回到江南的韩老板,帮着秦二爷夫妇,在江南绣坊旁的不远处,置下了一处房产,比起京城里的秦家大院又要大了许多。
也不知道那韩老板自己往里贴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