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秦二夫人所到之处,人家都会有意无意地跟她提到关于月寒出嫁的事情,仿佛大家都是事前约好了一般。到后来,秦二夫人干脆就不再答腔,顾左右而言它,买了要买的东西就立即走人,决不多待片刻的。
待回到家的时候,秦二夫人的脸上已经阴沉得可以下雨了。进了门,就一个劲地叹气不止。
秦二爷只道她这是为过年置办年货,银子大把地花出去而心痛,哪里又知道夫人却是为了别的事情在难过伤心呢。他也没问,她也不说。
是日,月寒回来,秦二夫人一反常态,没有从厨房里迎了出来,而是一动不动地窝在了厨房里了。
月寒进去跟她问安,她也爱理不理的样子。
月寒不知道婶这是又为了什么,也不好去问。
回到堂屋里,见叔在暮色中,正翻看着一本什么书。
这可是有多久都没有看到过的事了呀。叔不是在抽烟,而是在看书。
月寒感觉象回到了小的时候,叔每天下学回来,便是象现在这样,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坐在堂屋里或书房里慢慢地、细细地读呢。
见月寒回来了,秦二爷放下了手中的书,说:
“孩子,冷吗?辛苦你了。这要过年了,你们也一定特别的忙吧,那可要注意身体啊,别太累着了。咱们够吃的也就行了。记住了吗?”
“叔,我一点也不累,您别担心,我知道分寸的。近来是有一点儿忙了,管事的常常来催活儿呢。”
月寒跟叔拉着家常话。
“那你还习惯吗?还应对得过来吗?你在那里干活儿有没有人刁难你,对你不好的?他们有挑剔过你吗?”
秦二爷象突然才想起来似的问道。
“都没有啦,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只是,”
月寒突然想起了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心里便犹豫了,是否要将这件事跟叔说起呢?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那公子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一两次。
“只是什么?你说出来,让叔帮你。”
“也没有什么了,只是最近经常有一位公子,总来我们第一组看我绣绣品,却什么话也不说,也不买绣品,看一会儿就走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组里的姐妹们议论了不少呢。”
月寒终于把憋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无论听的人是谁,她的心里已经觉得轻松了不少呢。
“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吗?”
“是。按理说,我们那里,是轻易不许外人进去的。最多是那些官太太们等女眷,可以进去看绣品,买绣品。可是那位公子这几个月来,已经去了很多次了,还没有下人跟着的,每次都是独来独往呢。”
“那他都没有说过点儿什么吗?”
“没有。”
月寒再次想起那声叹息声。
“那么,等等再看吧。你自己可一定要格外地小心啦,别让人找你什么不是之处啊。”
“是,叔,我会很小心的,您就放心吧。”
月寒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一点底儿都没有呢。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吃饭了。”
秦二夫人在厨房里面叫着,声音已经平静柔和了许多呢,想来是她也已经听到了那叔侄二人的对话了吧。但却仍然无意把饭菜拿到堂屋里来吃。
月寒用眼神问叔,是不是又拌嘴了呢,叔也用眼光回答她没有。于是,叔侄二人不再说什么,默然进入厨房。
饭后一宿无话,天冷,都早早歇下了。
十八
在冬月里一个难得的晴朗的早晨,才起来的月寒,便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位锦衣的公子今日会来绣坊。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有些分神,有些心不在焉的。心中也似是有了一种无限的期待呢。
果然,就在快要到吃午饭的时候,那个大家已然熟悉了的身影,悄然地,似不想惊扰了任何人地飘了进来。
瞬间,月寒的心跳骤然加急,脸上不由自主地飞上了两片红云,就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一般,头就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垂得更低了,低到她的鼻尖都快要碰到正绣着的花样上去了。
不知是哪个绣女,发出了轻轻的一笑,让月寒的脸也更红了。
依稀感觉到她们仿佛都知道自己今日会来,锦衣公子也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微笑来。大家都为了彼此间有的这份默契而高兴。
于是,锦衣公子在每个绣女的跟前都站了一会儿,最后,当然地停在了月寒的身后了,想来今天也不会例外的吧。可是,今天是个怎样的日子呢,要注定了发生一些意外的事情吗?还是,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就在公子刚刚信步到了小妹的跟前时,管事的一步就跨进了第一组的门来,嘴里叫着:
“姑娘们,去吃饭了,今天有好吃的呢。”
自从他定了亲以来,人有了很大的转变,一改以往的那种古板、严肃的模样,时不时地也会展露一下他的笑容来了,也特别地爱到第一组来了。
这时,他的话没有说完,一眼便看见了屋内立着的那个人,难免不大吃一惊的,脱口而出一句:
“坊主?”
如有响雷滚过“天下第一绣坊”的天空之上,不,准确地说是如滚过了第一组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