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是凭着画像认出妹妹的?”
萧史的身上一定很痛。他喘息了片刻才说:“初时我太过意外,还不敢确认,只暗中细细打量这女孩。后来发现了一件事,我才确信的。”
耶律楚凝视着他:“说!”
萧史又转过头,眼神从我身上抚过:“这事恐怕只有大汗才能知道。我这妹妹皮肤异于常人,分外娇嫩,从小连绸缎也穿不得,常常喊衣料戳痛她。父亲都是托人从高丽采办的彩玉云绢给她做贴身衣裳。她初来东丹时还未得大汗宠幸,穿得破破烂烂。我见她手足颈都发的小小红点,才知道确是我亲妹妹。”
耶律楚方才还有些疑色,此刻却有些了然:“这件事你所言不虚。”
那律妃虽站在牢房门口,还是忍不住说:“他二人有奸情,他当然也能知道这汉女身上有红点。或是这汉女告诉他的也未可知。只凭这怎能相信他二人是兄妹?大汗万不可被他花言巧语欺骗!”
萧史有些厌烦地看了律妃一眼,向耶律楚郑重道:“还有一法,可验得我二人确为兄妹,彻底消去大汗之疑,证实真真之清白!”
律妃的声音愤恨而轻蔑:“什么方法?难道你还敢与你这妹妹滴血认亲?”
萧史目光坦荡刚毅,口中缓缓吐出:“律妃娘娘好聪明!不错,正是滴血认亲!”
我的心如狂风中的落叶,不知要飘向何处去……萧史这是?……别人不知,我二人心里最是清楚。一旦滴血,更坐实私通之罪。我并不畏惧死亡,却畏惧这可怕的罪名,惊疑着看向他,他却目光坦然,还对我微微颔首。
他果然是疯了!
“休想!”我蓦然起身,直立当场,“信便信,不信便杀了我二人。我不愿再可耻地企求信任,不愿再受这滴血认亲之辱!”
律妃哼了一声:“你果然不敢!”
“不必了!”耶律楚冷然道。他深深凝视我,一直看进我眸底。我扭过脸不愿看他。他却快步向我走来,双臂拥我入怀,紧得快要将我的肋骨折断:“我几乎……就失去你了。”
你已经失去我了!我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桎梏,完全使不出力气。
“你这倔强的死丫头!”他把我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声道,“我信你。”
但是伤害早已深深在我心底种下。伤口太深,永难愈合。我的头虽枕在他肩上,眼睛却狠狠地瞪着述律赤珠,看着血色渐渐从她脸上褪去。
“萧史的几句鬼话,大汗竟然就信了?”她此刻的面庞,竟似有些狰狞。
“一定要验!”萧史也坚决道,“即便大汗信了,如何堵住这里众人之口,难免会再有人寻衅挑唆。女子最重名节。若再有什么污言秽语传出来,叫真真今后如何做人?”
我身子一抖,眼神已同萧史撞在一处。他坚定如枕石之冰:“真真,我们是兄妹,决不会错!你不要太过固执,赶紧同我验来!”
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什么,一连串的事渐渐在我心中联成了一条线,原来——他早有准备!
“好!”我咬着唇道,“只是验明我二人身份后,必得追究陷害之人!”此话一出,跪着的阿碧等人俱是一震。阿君却还是忧虑地看着我。
耶律楚捉住我肩膀:“你当真要验么?”
你不是很希望知道么?我移开眼神:“是!”
“好罢。”他传令侍卫端来一碗清水,“放开萧总管!”铁链带着血迹松脱下来,萧史还不能立稳,靠在柱上喘气。
一名侍卫上前,萧史伸出手。那侍卫拿针戳他中指,一滴嫣红鲜血立刻滴落水中。
我推开耶律楚,向那侍卫走去,脚步还有些浮软,伸手从他手中取过钢针。手指轻微地颤抖,后颈竟有湿漉之感——忍不住再看向萧史:“这滴血认亲之术,果真准么?若是不准……”
他点头,以眼神稳住我些微流露的慌乱:“你放心!至亲之血,定能相融!”
我取针戳中自己手指,将血滴入水中——清水微微晃动着,两颗血珠载沉载浮,竟真的慢慢融成了一团——
第五十七章荼蘼(下2)
虽然已读懂萧史的眼神,我还是……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这……不可能!”比我更惊异的,是身旁死死盯着碗中一团血珠的述律赤珠。她的脸色,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看着她如残败破叶般的容色,我却毫无胜利的欢欣。
不过是,两败俱伤。
身后有人揽住我。我知道是耶律楚,却没有回头。
“你们是兄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不该……不信你……”
听着这温柔的话语,感受这温暖的气息,一向爱哭的我,总是流不完眼泪的我,却似乎,已经无泪可流。
“没错!”律妃猛然醒悟,嘶声道,“你二人既是兄妹,有何不可示人?为何宁死都不愿说出真相?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萧史被她这话一震,神色有些慌乱。
律妃盯牢萧史,发出连连逼问:“你从前在大汗跟前自称是渤海旧宫里的乐师罢!一个伶人能连杀数十侍卫?要知道黄总管的武艺也是宫里屈指可数的!你们兄妹,到底是什么人?伺机来到大汗身边究竟有何目的?”
萧史刚被铁链放下,还很有些虚弱。面对律妃的连番质问,我以为他必据理力争,谁知他却只慢慢垂下了头。
像是被掐住的喉咙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律妃的话语沉沉如锤:“大汗,不轨之心,只恐比私情更可怕!”
耶律楚从我身后走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