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精神奕奕,斗志昂扬。若遇剧烈抵抗,则散而复攻,故伤亡也不很重。而那扶余城内叛军面对着一波比一波更强的攻势,慢慢的箭矢桐油投石消耗殆尽,露出疲态。
任是这样,王北却还是坚守不出。而耶律楚自己并不参战,也不着急,终日在扶余城外东游西荡,四处查探。
第七夜,耶律楚才复召诸将齐聚中军帐。
“今夜总攻!”他的神色,已是志在必得。
“郑老将军听令!令你带一万人马强攻扶余北门。”那白须老将领了军令。“述律信听令!令你带兵马五千由左侧出击攻扶余侧门望月台。”站出一中年汉子,形貌甚伟。“萧显听令!令你带兵马五千从右侧山角出击攻档马墙。”这萧显原来就是那日打那黑面大汉一拳的小将。“李德威听令!令你带精兵三千攻叛军储存粮草的左城。”那黑面大汉原来叫李德威。他喜滋滋接了令,嘴里还嘟囔着:老子烧光他娘的。
耶律楚道:“汝等明日攻城,只留正门,须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将城中叛贼逼出来!”
众将得令。
他又向剩下两将道:“叛贼逃出后,有三条路可走。”他手指行军地图,快速地说:“城左有山谷,山旁有小道。耶律跋,你带本部人马伏于谷上,贼寇一来即射矢投石,必全歼之。城东数里是一片水草地,刘副将,请你准备好四角尖钉与绊马索,请逃将好好尝尝。”
二将点头。耶律楚道:“我自领三千人马,于忽伦河边等待王北,誓活捉之!”
那李德威此刻又疑道:“大汗怎么知道城中叛贼一定会逃出来?又怎么知道他们必分兵三路?万一他们合兵一处,大汗三千人马怎么抵挡得住?还有,”他看了看耶律楚的脸色,“要是王北不从忽伦河走,大汗不是白等了?”
他今日所言,倒并没有招致众人的唾弃。其余诸将也都神色期待地看着耶律楚。
耶律楚道:“离开天福城之前,我已派人探明,这扶余城内的叛军,共有三路人马。一路是渤海王禁军旧部,现随王北。这路人马战斗力最强。另一路是原渤海第一将萧错的旧部,现由他原先副将大延瓒率领,当日萧错因力抗我军被杀,渤海王并未派兵相救,故兵士多有不满,未必肯尽死力。最后一路是乌合之众,乃王北手下呼律烈在长岭临时招募,不足为患。这三路人马,虽由王北总辖,但各有异心。若攻势猛烈,必分崩离析。若能合兵一处,也不致出城遁逃。”
众将点头。那老者道:“长岭在扶余城左,那第三路人马出城后必往长岭奔逃,故设伏于谷口。”
耶律楚点头:“老将军所言极是。萧错旧部以骑兵为主,当不会选择过河,而会从水草地遁逃。如此,王北必走忽伦河。”
黑面李德威大呼道:“哇,大汗真是神算得叫人恐惧!怪不得哄孩子睡觉时,只要说耶律楚来了,渤海孩子都吓得不敢哭了!”
众人大约都听过这个笑话,此刻屏不住都笑了。耶律楚大约觉得自己名声太差,颇不高兴,黑面道:“你这蛮子还敢多嘴,今夜若攻不下左城,明日军前斩你狗头。”
李德威吓得溜出去了。
众将皆去。耶律楚坐到虎皮上,开始脱衣。我莫名其妙问他:“大汗你脱衣作甚?”他若无其事看了我一眼:“睡觉!”
“众将皆上阵拼杀,大汗竟然不去?”
他道:“不急,王北哪肯这样容易出来?待明晨再去。”
不待明晨,后半夜即捷报频传。各门攻击猛烈,李德威更是一把火烧了左城。叛军果然抵挡不住,竟从正门轰然而出,各自奔逃。
耶律楚大喜道:“我当去擒那王北!”我心中忧虑王北安危,便以观黑鹰军神威为由,苦缠他同去。初时他以战场危险相拒,后来看叛军气数已尽,也就答应了。然而还是硬给我套上了钢盔铁甲。我已如负泰山,气喘吁吁,一出帐门,就险些跌倒。他回身搀我。我抱怨道:“这不是铁甲,这是铁山。”他却并不同情我:“谁叫你非要同去!”
千辛万苦才爬上马背,我感觉这铁甲已将我压成了肉糜。正努力从钢盔里往外张望,耶律楚突然叫我:“真真!”我吃力地转过被钢盔牢牢磕住的头。他并马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圆环。
“这是袖剑环!”他叫我撩起一只袖,将这圆环卡在我手腕上,“若有敌军近身,你可用这袖剑伤他。”说罢,他将我手中圆环一转,只见银光一闪,圆环上突然出现一排小孔。再用手一按孔上小钮,孔中连连放出数支尖细铁箭,顿时没入对面的帐上。其速之快,力之猛,叫人吃惊。
“这箭有毒,可伤性命,你要小心。”他说。
来到忽伦河边,耶律楚布阵列兵,叮嘱几名将官道:“王北一来,就断其后路,逼他过河,再半渡而击之!”他自带数十名亲随,引我同上河边一高坡,居高临下观看战局。
等到天大亮,果然见远远一片黑尘滚滚而来。
渤海叛军后路已被断绝,只得仓皇渡河。早春时节,阴气凝固,分外严寒。忽伦河汹涌澎湃,势若奔雷,拍岸的惊涛震撼着旷野长空。
数千人困顿水中,无法施展而遭契丹兵截杀,其惨象难以形容。叛军们有的被箭矢射中,痛苦万状,狂呼乱喊,直至声疲力竭;有的徒然抗击,惨遭围攻,惊惶失措,却还未断气;有的进退两难,困于水中,被卷入急流,丧生殒命……
数千人命,竟在片刻之间,向人世永诀。慢慢的,忽伦河变成了一条血河。这些屈死的鬼魂、冤气和着四溢的凶气,遮掩了日色,连天空的朝霞也似被鲜血浸润,红得可怕。
及至终于过河,叛军已所剩无几。我甚至已能猜测,那当先一个为众兵将护着的黄袍男子便是王北了!
这王北上岸,远远已看见立于高处的耶律楚,奔马上前,在高地下指着耶律楚嘶喊道:“契丹狗贼,占我国土,毁我神器,我与你势不两立……”
耶律楚没有说话,他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神态,仿佛方才陨灭的数千条性命与他毫不相干。等王北痛骂了好一阵,他才漠然道:“手下败将,还不快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