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华庭雩叹了一口气:“煅儿,爹想你平平安安的做个好官。对小人,更要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弊。只要大节不错,小处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谓处处树敌。”华煅几时听到父亲跟自己这样推心置腹,说的又是这样并不指望从他嘴里听到的论调,心头感触,脱口问道:“爹,做孤臣是什么滋味?”
华庭雩一愣,过了半晌方缓缓道:“无路可退。”华煅低头思量,只觉得这四个字如针一样扎在胸口。有些事情,他竟然要到现在才明白。下定了决心,他仰头将一壶酒饮干,盯住华庭雩的眼睛道:“孟辽不是赵靖的对手,不出两个月就会有败绩传来。爹你信不信我?”华庭雩不由自主的点头,喃喃道:“你有这般才略,真没想到。”
华煅道:“只是我要上战场,要保锦安,就一定要有条退路。孩儿不想再以性命担保才可出征,更不想临阵被召回。有些事患立原本不愿,可是不得不为,望爹成全。”华庭雩看了他许久,长叹一声道:“这两日你先去定风寺拜佛,静养修身罢。”华煅一笑,拱手起身送华庭雩:“孩儿知道了。我明日一早就动身。”想想又问了一句:“爹,当初观影琉璃珠里说孩儿是胡姜定世良臣,是真的么?”华庭雩眼神苦涩而复杂:“爹希望你是胡姜的定世良臣。”
次日中午华煅就到了定风寺。带路的小沙弥跟他已经认得了,笑嘻嘻的说:“圣僧无悟大师回来了之后,寺里可真是热闹。”华煅漫不经心道:“还有谁也来过?”小沙弥眨巴眨巴大眼睛,见左右无人,得意而悄声的对华煅道:“我偷偷看见薛小侯爷来了。小侯爷大概有好多问题要问圣僧,所以呆了很久。”华煅脚步微微一滞,却更加温和:“你没看走眼?”小沙弥颇为委屈:“我起夜瞧见,月亮亮得很,怎么会看错?”
说话间他已被小沙弥引到前殿,见那如澄清碧水的地上站着一个少年僧侣,正低头看自己僧袍的影子。华煅走过去,无悟抬头,竟然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施主好久不见了。”
华煅站得笔挺,容色凛冽,同无悟的烂漫放松形成鲜明对比。他淡淡道:“大师难得下定风塔。”无悟一笑,盘膝坐在有莲花的石台上:“贫僧心头有疑惑,所以来见师兄。”华煅注视他:“大师也会有疑惑么?”无悟微笑:“不惑无悟啊。”华煅心头一动,道:“如果我问大师,有人,比如说悠王,是否能成功篡了位,大师怎么回答?”
无悟抬起明净的眼眸:“若能改变,就不是人祸。若不是人祸,又何须观影琉璃珠?”华煅道:“这么说来,观影琉璃珠对人事完全无用,真是徒有虚名。”
无悟笑起来,华煅有些吃惊,多日不见,无悟似乎没有从前那样刻意的少年沉稳,反而更有些从心所欲的意味。却听无悟摇头笑道:“这点施主不及始皇。始皇立下许多规矩约束天子,便是因为知道观影琉璃珠局限。”华煅也笑了:“我何德何能,能与始皇相提并论。”
无悟一笑,也不接口,却问:“世间有多少条路通往锦安?”
“千千万万。”
“那么这条路被阻截,换条路就不能到锦安了?”
华煅一愣,似有所悟。却听无悟自己叹气道:“其实贫僧也浏览器上输入w…α…р.①~⑥~κ.с'Ν看最新内容-”还不能完全领悟上苍赐观影琉璃珠,由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掌握之用意。但是有一点贫僧是知道的,定世得世之珠既然互相吸引,也必然互相制衡。”
华煅何等聪慧,猛地抬头道:“没错。得世之珠出世,是个极大的变数,定世之珠所预测之因果联系并不包含这个变数。”
无悟含笑道:“如今的定世之珠,只能看到世间平和定世后的景象。施主要问的问题,贫僧无能为力。”华煅站在那里,久久不语,再抬头,无悟已经不知何时离去。
夜里山间蛙声连连,松涛阵阵。华煅自袖中取出得世之珠。自百年重遇后,双珠通洽,再不会牵动惊天动地的力量,所以他放心的将手掌放在观影琉璃珠之上,片刻间珠内就看见他离开之后漠城战况。
大军兵败如山倒,如潮水一般迅速撤退。华煅难得的感到无限心痛惋惜。掐指一算,漠城兵败应该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可是并无半点消息传到锦安。恐怕是败军之将隐瞒不报。所谓国之将亡大概就是如此,天子笑坐重花台,烽火已燃八千里。
华煅在定风寺住了两日,觉得神清气爽,中毒之后的委靡一扫而光。接到华庭雩的信之后便上路回到锦安。还没到家,就被薛真派人来请。
华煅到了侯府,薛真笑呵呵的迎上来:“气色当真不错。”华煅问道:“不是说要专心陪夫人,闭门谢客么?”薛真狡黠一笑:“我提前高兴呗。”随即神秘的凑过来道,“我去见了无悟大师,求了很久,他才告诉我我要有个儿子了。”华煅哪里肯信,却也笑着漫应道:“小薛你未免太心急,不是过几日就知道了么?”薛真肃然摇头:“若是个儿子,我自然要大宴宾客。提前准备才不失了排场。”华煅道:“女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着这话,神情竟分外柔和。薛真呸了一声:“我薛家爵位,难道由个姑娘家继承?”
两人说笑着转到密室,摒退下人,薛真方道:“这两日不见战报,不知怎地,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华煅水波不兴的道:“已经输了。”薛真失声:“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将破城的法子告诉了孟辽?”华煅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为将者需随机应变。我已离开漠城一两个月,中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孟辽粗蠢,不懂灵活变通,输又有什么稀奇?”
薛真坐下来,想了一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