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的东西,从小到大,娘是如何教你的?不知好歹,竟出言违逆我。”夫人愤愤然,“我心意已决,哪里就轮到你置喙?”
握玉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小声抽泣。
整整七天七夜,谨诺与蔚蓝背靠背忙碌着,宝刀起落,翩然若游龙,出奇的一致。他们屏息静气,全然贯注,一瞬不顺。
一张集日月之精华,朝夕受朝露、晚风、细雨洗礼的皮,竟是如此单薄如蝉翼。
刀功精湛,快而准狠。皮相剥离之时竟没有半滴鲜血飞溅,手起刀落,谨诺与蔚蓝融为一体,恍然若一人的两个影子,手法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当皮相完美脱离,他们毫不松懈地交换场地,迎来新的一轮苦战。
骨血皮肉融合,工笔细细勾勒美人眉眼,玉锤碾平细碎的皱纹,点绛唇,上彩釉……
完成这一切后,谨诺终于放松下来,勉强提起的精神消耗殆尽,摇晃着起身,只觉脚下虚浮,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待到握玉与夫人完恢复启程之时,谨诺将一个精心栽培、会做药丸的小厮赠给她们,并叮嘱她们要按时服药。
短短一月,京城发生了许多变故。
威武将军的嫡女握玉,经过选秀入宫,侍奉帝王在侧。因其姿容艳丽,独得陛下欢欣。自她入宫以来,陛下冷落了宫中诸位嫔妃,专宠握玉已达一月有余。不光如此,还力排众议,逾越祖制,将资历尚浅、没有子嗣的握玉一旨封为玉妃。
一时间,六宫粉黛无颜色,唯有玉妃一枝独秀,风头无二,羡煞旁人。
一丈宫墙之内,握玉闲来画竹。
帝王的宠眷并没有解她眉宇间的郁郁之色,她只感慨:时间无处打发,深宫寂寥无比。不禁脑海中浮现那日画竹的英俊少年。
他是如何画出那潇洒的竹叶的?起承转合间,他如何握笔?
她静静地想着,那妖艳的脸上竟浮现出极其不相称的恬淡笑容。
情窦初开,便被抹杀,刚刚开始的故事,只得草草收笔。无可奈何花落去,自此她只能做一个深宫妇人,恪守宫礼,孤独终老。一股怅然若失的心绪莫名涌来。
“玉妃娘娘,”丫头上前通报,“陛下召见。”
奇怪,此刻不过未时,侍寝还尚早,皇帝召见自己作甚?但握玉不敢耽搁,还未细想,便整顿衣裳起敛容,匆匆前往。
一进大殿,握玉便察觉出气氛不对。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脸威严,全无往日的亲昵。一众妃嫔竟然皆在,目光尖利似宝刀出鞘,像要在自己脸上剜出一个血洞一般。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万千怨怼于一身。此刻的握玉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便盈盈拜倒在地,等待皇后发难。
果然不出所料,皇后肃然大喝:“玉妃,你可知罪?”
握玉一颤,温然回敬:“臣妾愚钝,不知娘娘所谓何事。”
“大胆,你欺君罔上,枉顾人伦礼法,冒名顶替威武将军之女张握玉,罪不容诛!”皇后雷霆之怒大作,挥手,侍卫将一妇人押了上来。
见来人竟是自己的乳娘,握玉不禁颤抖得愈加厉害。自己不是握玉又能是谁?皇后到底是何意?
皇后看向那妇人,目光严厉:“本宫且问你,你仔细瞧瞧身后这个女人,她可是你服侍了十六年之久的小姐?”
妇人慌张地望了一眼身后的握玉,一脸的不可置信,既而跪倒诚实道:“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认得她。小姐十岁那年便罹患天花,脸上全是伤疤,容颜已毁。”接着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便说出来,若是实话,本宫恕你无罪。”皇后追问。
“奴婢瞧着,这张脸倒是像极了夫人年轻的时候。奴婢不敢撒谎,句句属实。”妇人再一次磕头道,声音颤巍巍的。
“哦?你家夫人原是什么出身?”
“回禀娘娘,夫人原是歌姬出身,曾经名动京城,后来老爷为其赎身。前几年先夫人去世后,便将其扶正。”
“荒谬,一个出身卑贱的风尘女子竟也能攀上正三品将军的高枝?你说此女并非将军嫡女张握玉,又与夫人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夫人与旁人串通一气,将自己早年的私生女送进了皇宫?”
这个猜测,震惊了座上诸位妃嫔,她们幸灾乐祸,交头接耳。
“身份竟然卑贱至此,她也配与我们平起平坐吗?”
“你瞧她,吓得都发抖了,原是个色厉内荏的小杂种呢。”
握玉只觉周身恶寒,如坠冰窟,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游走,使她心绪不宁,五脏郁结。
皇后怒斥道:“众妃嫔不得喧哗!”吓得妃嫔们噤若寒蝉,接着皇后又沉声道,“传威武将军夫人上殿,当庭对峙。”
“皇后娘娘,”乳娘叩首叩得地面砰砰响,“实不相瞒,夫人已失踪两月有余。”
众人哗然,难道是畏罪潜逃了不成?
握玉不觉苦笑,换了皮囊的母亲又以何面目示众?早已被父亲秘密安置在别院里了。画皮也属巫蛊之术的一种,自己绝不能坦言。一时间,握玉只觉喉头发涩,百口莫辩,皇后不愧为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其真是毒辣非常,算准了自己不能将画皮之事道出,便大肆做文章,自己只得吃这个哑巴亏。
只是皇后是如何得知自己是画过皮的呢?握玉百思不得其解。
握玉不知,皇后的第二子靖王有一好友陆公子,而这陆公子便是画皮师。因此靖王见到握玉,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画皮。
皇帝压抑着怒气,大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目光冷然地盯着匍匐在地上的人儿,没有半分怜惜。
握玉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这还是那个与自己同榻而眠一月有余的男人吗?怎是这般的陌生?她张开口,却喷出一口鲜血,脏了衣裳。她不断痛苦地抽搐,痛得面容扭曲,仿佛全身的肌肤都在被别人用刀寸寸剜下,有鲜血从绝美的容颜下渗出,她竟是在蜕皮!
胆小的妃子赶紧用手帕捂住眼睛,有的竟被这凄厉的画面吓得动弹不得。
皇后在自己的药丸里动了手脚,握玉恍然明白,但为时已晚。此时的她,七窍流血,哑不能言,阴森可怖至极。
“皇上,”皇后道,“这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