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我自己叫一辆马车就成。”
“嗯?”升调,带着不满的威严气场。
“余老板,她客气,您要送她去她求之不得呢,四个轮子的肯定比四个蹄子的快啦。”邹淼玲在我身后捣了我一下。
“嗯。”平调,带着满意的威严气场。
我不便再拒绝,紧张地跟在老板后面。
老板跟我根本没有交集,从我来这里上班后仅见过他一次面,今天“撞”见算是第二次。他找我会有什么事?我想到邹淼玲跟我说过他的背景,黑社会的人哪,虽然邹淼玲夸他人不错,但谁知道他所谓的不错是真的还是表面的呢?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顾及他找我的目的了。
一路上我不断告诉司机如何走,司机车技不错,快但是很平稳。途中经过五个哨卡耽误了一些时间,来到辛家大院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钟。
老板很严肃,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到了地头时,他才开口:“小丫头,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我就在外面候着。”
“这怎么好意思?”已经跨出车门的我立即俯身看向车内的他。
“嗯?”又是升调,威严的眼睛不满地看着我,令人汗毛倒立。
“先生,我知道了。”我微微鞠个躬,小跑进院门。
我爹正在院子里教君宝练拳,见到我风风火火次出现在面前,惊诧之余,脸一沉。“我让你回来了?”
咯噔一下,我的心一沉。“辛老——爹,我有急事找您。”
“是忠国回来了?”辛老头沉着脸。
咯噔一下,心更沉。“爹,忠国他没来找过您吗?”
“什么意思?你是她女人,跑来问我?”
“他真的没来找过您?”
“滚!”
“爹,不要跟大姐这么凶,她没做错事情啊。”
“君宝先回屋去!”
君宝眼巴巴地看了我两眼,垂着头进屋去了。
辛老头双手被背在身后,上下看我几个来回,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我扑通跪下地。“爹,求求您,如果忠国回来过,请不要瞒我。”
辛老头头也不回:“你自己去找他回来,我没跟你要人,还敢找我这要人?滚!”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一间屋内跑出来。“小姐,是你回来了。”
“小眉,回去,这个家里没有小姐,听着,以后也不许出去找什么小姐,让我知道,打断你的腿!”
“老爷!”小眉跪下。
“回屋去!”辛老头喝道,小眉一哆嗦。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
“还不滚?我要放狗了!”辛老爷的声音跟空气一样凛冽。
我跪在地上,想起老六说的话,想起他递过来的那把小木梳,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时,人已经在车上,老板正嘱咐司机开车。
“你爹比我还威风。”车开动后老板沉声道。
“他不是我爹。”我哆嗦着唇口齿不清地说话。
老板哼哼了一声,“嗯,的确不像。”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话,语气不再那么严厉。“丫头,他看不起你等于看不起他自己,挺起胸膛做人。”
挺起胸膛做人?我咀嚼着老板的这句话,脑海里却浮现梦境中那个浑身是血的尔忠国。“我,爱,你。”我看见他唇的翕动,但是听不清他的声音,因为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似风声,似枪声。
天哪,枪声!他们杀了他,是他们杀了他!
我的尔大哥——死了!
“小丫头,你怎么了?”老板抓住我的手,冰冷的手,没有人气的手。
“我要回家。”我嗫嚅道。
“你已经回去过了。”
“回住处。”
“好。”
老板果然二话没说将我送回住处。
“今晚不必回舞厅,我让红玫瑰替你。”临走前,老板丢下这句话。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漫天大雪,也许从我出歌舞厅那会儿已经在下了,只是我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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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抱着暖炉,面前燃着熊熊的火炉,我感觉不到暖意。看向窗外皑皑的白雪将院里那株腊梅罩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间沾染一丝鲜亮的色泽。
夜,无声地敲打着被冰冷封冻了的窗棂,玻璃上美丽的冰纹仿若我遗落其上、凝结了的泪。
此刻的我异常害怕独处,该找来知心朋友、围坐在火炉旁聊天才对,遣散这一片苍白、僵硬的死寂。然而,如此大的风雪之夜,任谁也无法别离温暖的屋,在严寒料峭中为我而来。
人力车夫们放弃了多拉一档生意的念想,早早地躲进贫屋里寻找家人的慰藉。平日里迫于生计来不及体味的温馨都被这场罕见的大雪成全了。
我又想,汉口这场不期而至的寒风凄雪也在凭吊他的逝去、为我的哀戚布散漫天的雪花吗?
九点多的光景,已不见人迹,比宵禁时的夜更加肃穆。
雪花融化在脸上,让我骤然觉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伫立在街头。昏黑的天穹下,纯白的地面,纯白的树,纯白的屋顶。
何时走出小屋的?我浑然不觉。
雪花覆盖了我的肩,没有融化,像为我披上一件雪白的裘皮坎肩。但脚尖的雪却融化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