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怔怔地看着我,没法听明白。“想想肚子里那个孩子,它带给你什么感觉?你们相依为伴了多久?这么长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它的变化你都能感觉得到,作为一个母亲那是多么幸福啊,把一个崭新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让它认识这个世界,获得正义的力量,少走弯路,也是你这个当母亲的光荣责任。想想看,它粉嫩的小胳膊,小腿,纯真的眼睛信赖地看着你,依偎在你怀里喝奶,寻求你的庇护,那种感觉一定很温暖,很温馨是不是?”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想起妈妈当时就对那个失去信心的产妇这么说过。我不过把它们重复给左大姐听。
“你的身体这么结实,不会有问题。我们一起努力让它出来,看看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好不好?你可以给她或者他起个吉祥的名字,你在想吗?现在就可以想,男孩女孩的名字都要想,你的肚子这么大,万一是龙凤胎呢。”我尽量让自己的话俏皮点、轻松点。
左大姐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暖意:“大妹子,你真是个好人啊。我想,我这就想。”
几个大婶已经七手八脚地将被褥铺好在地上,我拿过毯子盖住左大姐下半身,尔忠国则小心地将左大姐抱到地上。
下面该怎么办?我咬咬唇,心想思想工作做通了,这才是第一步,关键在下一步——接生。
“大妹子,我这是头一胎,听说头胎难生,但是我会使劲的。麻烦你了。”
“到使劲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包括呼气、吸气。”我说着闭上眼睛,急速搜索当时在现场的诸多细节。
迅速用肥皂将手洗净后,我拿毛巾沾着淡盐水将左大姐的下身洗干净,又拿剃刀将她下身的毛发除去。
“肚子疼吗?”我问她。
左大姐摇摇头:“不太疼,有一点儿。”
“应该还没到时候。”我假装老道,“肚子很疼的时候才是真正要生的时刻。”
“是的,是这样。”旁边一个大婶说道。
“听说宫开四指就可以用力了,现在放松。”我安慰左大姐。
“啥叫宫开四指?”又一个大婶问道。
我正在寻思如何作答,尔忠国的脸凑近我,近乎唇语:“你到底行不行?什么听说,你干过这活么?”
“启开,别捣乱!”我拿胳膊支推开他的脸,他这张布满胡须的黑脸格外惹人厌烦。
我低头伸出四根手指头,看四指大概有多宽。妈妈当时就是拿手指伸进那个孕妇的肛。门里探测宫开几指了,一点不嫌脏。我也要这么做吗?
尔忠国的脸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别逞能!”
我瞪着他:“要么帮忙,要么闭嘴一边呆着去!”
尔忠国第一次这么温顺,乖乖地闭嘴,闪到一旁去。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探向左大姐的肛。门。她轻呀了一声,本能地收缩。
“呼气,呼气,放松!”我嘱咐道,手指往深里钻探。紧缩的压迫感没了,手指抵达一处硬硬的凸起。“胎位是正的。”我欣喜地说道,“宫开两指了。左大姐,不错的开始,你还要放松啊,就快进入产程了。”我抽出手来,拿草纸揩去指上的污物。心里又在想是两指还是三指呢,根本没数啊。但是对左大姐来说,我的每一句话都给她带来信心和希望,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妈妈就非常自信。虽然看着觉得那次生产挺顺利,但她后来她说那个孕妇的状态其实很不好,如果当时没稳定好她的情绪,结局则可能完全不同。
一个人的信心相当重要,关键时刻彰显异能。
我相信我可以成为历史上最成功的产婆——未经培训、直接上岗的那种。
新生命
我不断安慰左大姐,让她尽量放松。
一个小时后,左大姐呻吟的声音开始频繁,“大妹子,是不是快生了?肚子疼,连腰都疼。”
“快了,”我依旧将手指探入她的肛。门内查探宫颈开口的程度,胎儿的头又沉降低了一些,“你饿不饿?”我问道,分散她的注意力。
“有点儿,可我不想吃。疼。”
“不疼的时候可以抓紧时间吃些,保存体力。”我想起妈妈接产那次嘱咐产妇必须吃点东西。因为那女人怕疼一直不愿吃饭,到了关键时刻体力消耗异常大,产力却不够,自然会对胎儿和母体产生不利。
“越来越疼了,哎哟!”左大姐的叫唤声大了些,双手使劲揪着被褥。
“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我紧张地看着左大姐。她的额角已被汗水打湿。
我忽然想到忘了一个细节,当阵痛频率增加时,也是临盆的特征之一,于是急忙看表,注意她每次疼痛加剧时间隔的时间。
有两个大婶在一旁端着水和饭碗,每当左大姐疼痛减缓,她俩便交替喂水和食物到她嘴里。
守在左大姐身后的尔忠国开始沉不住气:“怎么这么久还没生下来?”
“这么久?你以为是下饺子啊。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的?”我一边看表,一边烦躁地顶回他的
话。
他又闭上嘴,但他抬手臂抹脑门的动作让我发现他也在冒汗。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左大姐已经从呻吟变成大喊大叫,尔忠国紧张地不停抹额头上的汗。
我突然想起佟鹭娴对他的评价,说他最见不得女人流血,可她不知道他不仅见不得女人流血更见不得女人生孩子。我怕左大姐还没晕过去,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小样儿。”我低声骂道,这个黑脸丑八怪此刻的胆颤与战场上镇定自若的勇士形象截然不同,
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我也只是看似镇定,心里的紧张比谁都强烈——两条人命——不容半点疏忽啊。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