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敌机!”我神经质地大叫道,但没人注意我的话,一个个照旧抓紧时间赖在地上。“有敌机!正北方向!”我扯着嗓子焦急地喊着。这帮人再不隐蔽起来,只能等着挨炸。
尔忠国反应敏捷,第一个从地上跳起来。“疏散!赶紧疏散!有敌机!”他一边喊,一边冲我跑过来抱起我就往山上跑。
“哪儿哪!哪儿有敌机?”陆续有人站起来,往北方天空看。
空中除了鸟儿,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北方的山头看似平静,但我知道敌机正在迫近。
“敌机来了!就来了!”我越过尔忠国的肩头朝下面那帮毫无警惕的士兵叫道。他们一起看向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我不幸地扮演了一回“狼来了”的放羊娃。
飞机的引擎声陡然放大,两只硕大的鸟出现在正北方山头。
“鬼子!鬼子来了!”终于有人惊恐地发现危险降临。
地面顿时混乱。逃的逃,跑的跑,没人想着架机关枪扫射鬼子的飞机。
两架敌机如入无人之境,带着狂傲的征服欲俯冲下来,一阵扫射。“哒哒哒”所经之处,血沫飞溅。中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仆倒在地。湖里也飘起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的尸体。
山路上的那个小士兵不见了。我挣脱开尔忠国的怀抱,目光在硝烟散尽处搜寻那个瘦小的身影。
敌机调转机头再次俯冲扫射,罪恶的子弹贪婪地吞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当敌机消失在正北方后,山道上只剩下遍地哀鸿。
“紧急集合!”哨音骤然吹响。
那些刚刚还呼吸的人转眼已变成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悲惨的一幕刺激着我的大脑,然后一片空白。
“……你已经尽力了。战场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尔忠国的声音飘进我的耳内。恍惚中,我们已经走出去两百多米。
“那个孩子呢?”我的脑海里仍然残留着那个正在哭泣的瘦小的身影。
“死了。”尔忠国低声回道。
心中更加黯然。我轻轻说道:“让我自己走。”拿手推他。
“你的脚走不快,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鬼子只是侦查,大部队很快就会尾随而至。”
心中堵着一团东西让我透不过气来。“少充好人!”我大叫道,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我原本根本不必面对这些,至少不会这么快、以这样的面貌出现战场上。如果换成八路军和新四军的队伍,我也许不会这么生气,甚至会原谅他许多。
可他站错了队,历史进程早已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我想离他远点儿。
他没理会我的冲动,只是又抱紧了我一些。
虽然我只有九十多斤,但份量毕竟实实在在的摆在这里。他起初抱着我跑,后改为背着我跑,渐渐从队伍前面落到队伍后头。尽管如此,我想他若有机会参加铁人五项一定能获得很不错的名次。
“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我推着他的后背。他的衣服湿透了,水洗过一般,散发出的雄性气息更浓郁,要命的是,竟让我产生依恋感。
“到坝子湖再说,那里的路会好走些。”他回道。
既然知道会受这份罪,为何不同意我跟车一道走呢?我嘀咕道:“我不会逃跑的,早让我跟车走不得了,逞什么能?”
尔忠国哼了一声:“放着你跟那些官僚眉来眼去、叫弟兄们看我的笑话?”
“你说什么?”我几乎在惊叫。他不让我坐车是因为这个?
这个变态男!我何时、跟谁眉来眼去过?
“让我自己走!”我捶向他的后背。
“老实点,别逼我点你的穴!”他猛地扭头朝我瞪眼道。
第二次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没敢砸下去。
坝子湖近在眼前,比樱岭山的银月湖稍小些。只是一看那湖,形状很像没剥壳的花生,叫“8字湖”还差不多。湖面最宽处约有五百米,最窄处仅约五十米,恰在最窄处架了一座石桥通往对面的山里。
先于我们赶到这里的士兵们已经装满水壶又前进了,络绎不绝地打桥上通过。
尔忠国放下我,到湖边俯卧着身体,像马一样直接将脸伸到水面上喝水。喝够后,拿水壶舀满水递给我。我没接,也学他那样趴在湖边汲水喝。
陆续又有几拨士兵跑过来喝水,我的身边瞬间聚拢了十几个喝水的士兵,姿势跟我一模一样。
我惊诧地左右看看,发现他们在偷偷看我。有一个根本不是来喝水的,只是卧在那里伸长脖子看着我傻笑。
我想体验一下眉来眼去是什么效果,于是冲那个傻笑的士兵扬了扬眉头。
“扑通”一声,有两个人同时一头栽进湖里。
很好玩。我换个方向看过去,嫣然一笑。
扑通!扑通!……
接二连三有人栽进湖里。
我咯咯咯地笑起来,突然一只手抓住我的后背将我拎起来。“闹够了没有?你这个贱……”尔忠国发怒的声音从我脑后传来,将我一直拎上岸才丢手。
“别这么狭隘,我不欠你什么。”我朝他扬扬眉说道,拉顺被他弄皱的衣服。
很寻常的一句话,他的脸色忽的就变了,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从今往后,你不再欠我什么。”他低声说着这句话,眸里陡然窜起一团怒火,“你还敢这么说?以为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