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酒楼中燃起了灯火。
欧阳黄河仍坐在酒楼喝酒。
南宫无水今天没有来喝酒,但欧阳黄河仍耐心地等着。
据说不苟言笑的人,耐心通常都是很好的。
平日这个时候正是酒楼中最热门的时候,但人们一见这些面色阴沉、凶神恶煞的武林人物,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停留?纷纷结账而去。
欧阳黄河本意是想将南宫无水一人击杀,将黑龙帮归到自己手下的,不想南宫无水意没有来,害得他在此空等了一个傍晚。
他一狠心,暗忖道:“一不做,二不休,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有老魔头宫静波助阵,南宫无水已不是对手,此时不杀他还待何时?
他知道南宫无水迟早会来的,只要他一踏进酒楼,就休想再活着出去了。
欧阳黄河喝酒一向都是用碗来喝的。
据说不苟言笑的人,酒量通常都是很大的。慢地喝,通常还会要上一碟花生米、酱牛肉、凉拦拌小菜什么的。
欧阳黄河不是喝酒,而是倒。
把酒从坛子倒进碗中,又从碗中倒进嘴里,看到他喝酒的人们一定不会认为他是在喝酒,还以为是一个从沙漠中逃回的人看见了清泉。
但他的的确确是在喝酒。
当他面前的酒碗已有二十七个时,烛光一暗,一个瘦小的身形已如一阵风似的卷进了酒楼。
欧阳黄河手下最得力的杀手当然是五霸、七煞、十二恶。
这些人当中又以“鳄鱼”性情最是凶残、歹毒。
“鳄鱼”是一个人的绰号,但他比真正的鳄鱼令人害怕。
他就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桌上。
桌上无酒,却有刀。
人影闪动时,他的刀也随着闪动了九下。
这个人他不认识,于是他就动了手。很少有人能从他的九刀之下完整地脱出来。
这就是“鳄鱼”的性格。
那条瘦小的身形不但仍是完好无损,居然还伸手在刀身上摸了一下。
只是摸了一下,“鳄鱼”手中那把不知饮过多少人鲜血的刀就断成了数截。
五霸怒吼,同时飞身而出。
“都坐下。”
一声沉喝,震得五霸齐齐一怔。
虽是低声喝来,这三字却如三记重锤敲在几个心上。
沉喝的乃是坐在酒楼正中桌旁的一位老者。
他一人独据着一张大桌,满头苍发已见稀疏,脸上也有太多的皱纹和斑点,穿着一袭杏色长袍,以难看出,这老者年龄已相当大了。
但满楼之中,再没有一人眼睛比他的亮,也没有一人的声音比他沉浑有力,这老者便是昔年位居八大魔头中有“黄河第一人”之称的宫静波。
那瘦小的人影已到了宫静面前,低声道:“师父,弟子刚才得到一个重要消息。”
满楼的人一呆。
这又瘦又小,貌不起眼的中年人,不是那个在街口钉鞋的鞋匠吗?
人们只知道他姓丁,所以都叫他“三寸钉”,因为他也确实太矮太瘦了,一个发育正常的八、九岁小孩,也许都比他高。
人们这样叫他,他便也答应,在座的差不多都叫他钉过鞋,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个钉鞋手艺还不错的“三寸钉”,居然是个沉藏不露的高手,居然还是老魔头的徒弟。
只有“鳄鱼”心里明白,他当年钉鞋时,不但没有付钱还打了“三寸钉”两巴掌,想必是鞋匠记恨在心,一出手便把他兵刃毁了。
但他只有木然而立,甚至连一丝愤怒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因为对方功力高出他何止一点?要取他性命,就如探馕取手一般。
宫静波哼了一声,算作答复。
“三寸钉”压低声音道:“据报,走方郎中李云飞已经逃脱,极有可能赶往洛职人去去处,老板说您老方便的话,能不能赶往洛职?”
宫静波冷笑道:“区区一个走方郎中,有什么了不得?待老夫去会会他。
他说走就走,连眼角都没有瞄一下欧阳黄河,袍袖拂动间,已走了出去,那股气势,竟逼得欧阳黄河冲到嘴边挽留的话又咽了回去。
宫静波走了许久,欧阳黄河方破口大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什么玩艺,我欧阳黄河没有你,一样能把南宫无水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哼哼。”
话音未落,酒楼门外已跨进来一个脸上带笑的年轻大汉,笑嘻嘻道:“什么人要把我的脑袋当球踢?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当然不好玩。
任何人的脑袋被摘下来当球踢,都不会好玩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南宫无水。
欧阳黄河本就阴沉的脸,此刻却已显得愤怒,两眼喷着怒火,厉声道:“南宫无水,你终于来了。”
南宫无水笑道:“噢,原来是金龙帮的欧阳兄,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欧阳兄还请海涵。只是咱们两帮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欧阳兄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欧阳黄河冷冷道:“见教很多,只是害怕你听不到了。”
因为一把闪着蓝光的长刀,正悄无声息地自背后刺向南宫无水。
一把致命的刀。
欧阳黄河手下有五霸、七煞、十二恶。
论凶残当然是“鳄鱼”,论阴险则要数七煞中的余光明了。
余光一点都不光明。
他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从来就没有打过一次光明磊落仗,与人光正大的交一次手。
他武功走的是阴柔一路,用的是一把比剑宽不了一指的尺许长刀,刀上还涂有剧毒。
他最拿手的功夫,便是在人后悄无声息地出手,一刀穿心而过。
至今他已总共出过七十八次手,穿破了七十八颗心,有七十八人在死后尚不知是死在谁手。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名叫光明,满脸俱是笑意的中年人会发出致命一刀。
他们没有想到,所以他们死了。
因为余光明的绰号就叫做“笑脸无常余一刀”。
一刀已足以要命。
即使这一刀没有穿破心脏,刺在其他部位,也一定能要命,因为刀上有毒。
无论任何人捱他一刀,所流出来的血都一定会变成黑色。
他有十成把握将南宫无水的心脏刺破。因为他的刀尖已穿破了南宫无水衣襟,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闪躲开的。
南宫无水没有躲。
但他的心脏也没有被刺穿。
余光明十成把握的一刀就要刺中南宫无水的后心时,却听到了“铿”的一响。
这是铁器碰在铁板上的声音。
余光明的心猛然一缩。
这是绝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