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琼忽然想到道家心法崇尚随心所欲,却是另一层含义,并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而是自己跟着心意走,必须要控制自己的心意才可以达到更高的层次,且不说现在心乱如麻,便是功力所限,心如止水的状态下也是达不到那一重境界的。
正思虑间,忽然大安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嘴角缓缓淌出鲜血来,许琼伸手就想为他点穴止血,终于还是没敢造次,想起大安正在与人拼斗,他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帮也只能是帮倒忙罢了。
所幸大安浑身一阵颤抖之后就渐渐平静下来,枯槁的脸更是完全失去了血色,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过看情形像是拼斗已经结束了。许琼试探着呼唤道:“法师。法师?”大安轻轻点头,许琼立刻闭嘴不再问了,这时候想起刚才无聊转悠着的李天霸,回头看来看去却怎也找不到踪影。大安微弱地道:“不用找啦,他进去了。”许琼猜测大安伤势极重,便不再动作,以免他再说话延误疗伤时机。
大安静坐了许久,也不见什么动作,忽然低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抬头时脸上却已有了些血色,许琼心中稍安。
大安深深呼吸几次,开口道:“今日和尚的大限到了,却幸好有小施主在,那人留下了和尚的性命,如此方可免祸。”
许琼奇道:“因为我在?”
大安凝凝望着他点头道:“不错。小施主可听和尚一些说辞。和尚生来便没了双亲,在寺庙中长大,启蒙便是修习佛法,常被人赞有宿慧。年少便有成就,从二十岁起游历天下,誓要终我一生为世间斩妖除魔,可惜从那时起,佛法直到四十岁上也再无寸进。直到那天和尚遇见此人,他连放和尚三次,和尚仍执迷不悟,他一怒之下废了和尚平生的法力,告诉和尚,若到了六十岁能练回来便再去找他。经此一役,和尚却觉得功力虽去佛法却通了不少,进境犹速。”
许琼呆呆望着他,支起耳朵听着,他知道大安说起这些旧事必有深意,据他猜想这和尚像是悟到了什么关键地方,如此亲身悟道的说法,往往比那些佛家典故更为精辟和简单易懂并且更富有感染力。许琼前世了解过不少禅宗的理念,是以深深知道禅宗的中心思想其实是非常靠近庄子学说的,并不像佛教其他宗派那样搞崇拜,而佛家的顿悟便是出自禅宗。大安如果是顿悟了,那么必然是归入了禅宗一脉,他开始讲自己的经历而不再说佛家经典,很可能心念已经发生了变化。
正文第二十四章毒手道人
更新时间:2010…1…1723:38:53本章字数:2624
果然大安歇了一歇又继续道:“如此到了六十岁,和尚又去找他,只想此人如此厉害,久而久之更是世间大患,非要除了他不可。可是心中却也没底,果然不出和尚所料,再战再败,这次他却没废了和尚的功力,只是告诉和尚修行不易,若因执着毁了一生,孰轻孰重可掂量掂量。贫僧却想也不想,只为执念所拘。”
一个从出生到懂事便一直在佛门的人,特别还并不是在思想自由的禅宗,从小受到所谓“佛教正统”的教育,要想达到禅宗的思想高度是很难的,而禅宗思想最精华的部分便是从庄子学说中剥离出来的对“执着”的摒弃,而禅宗之外的佛门,却往往执着的可怕,从古到“今”的传说中不知有多少得道高僧经历过十世苦修,不管其传说是真是假,总是指导性思想的体现,是劝人执着苦修的。而执着的背后,往往是过分僵化的正义观念和慈悲论调,比如佛教中大名鼎鼎的地藏王菩萨甚至就能为了度尽天下众生而“誓不成佛”。这样的执着观念从小就灌输到一个和尚的心里,可以想象以后再想改变是多么的困难。许琼是检察院侦查口出身,不说精通至少也是比较了解犯罪心理学的,上学时还系统的学习过,窥一斑可见全豹,对于这类心理的掌握也算比较精到。
大安说到这里,长叹不停,许琼点头道:“只因法师从小就被人告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而再也放之不下。”
大安点头道:“不错。可惜心一执着,眼前所见便被蒙蔽歪曲,再无清明念想。贫僧转念一想,心中震动,顿时落了下风,直至伤及识海金身。他察觉有异更不再相逼,问和尚可是想明白了。和尚心乱如麻不理他,他淡淡笑了两声道:‘和尚不说话便是想通了,其实和尚你也不用费心,我要找的人早已不在这里,我在这不过是要破戒取你性命而已,既然如此,再见罢了,不不,再不见也好,再不见也好!’说完就走掉。只有和尚心中纷乱,久久理不出头绪来。”说完又作苦思冥想之状。
许琼见大安还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想出言点拨点拨,却又怕自己的想法也并不高深,尤其在禅宗上只是知道个大概,万一说不好效果可能适得其反,正犹豫间大安忽然道:“小施主为何欲言又止?”
许琼顿时鼓起勇气道:“法师可听小子一言?”大安默默不语。许琼再看了看大安道:“请问法师,为何世间有人。”大安思索道:“天生万物,而后有人,实乃天道。”许琼点头道:“不错,再问法师,世间为何有吃人之虎?”
大安顿时面露深思之色,一副思绪纷杂的样子,过了稍许忽然面色赤红,枯槁的脸上一条条肌肉都似有些颤动。许琼看着大安神色有些不妥,不过大安是高僧,佛门修养可是好几十年炼成的,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果如许琼所料,大安激动了半天,忽然长身而起,大笑道:“好!好!好!妙!妙!妙!秒啊!天生有人又有虎,世间万物无一不是上天所生,和尚对一人慈悲而对万人不慈悲,对一物慈悲而对万物不慈悲,可笑啊可笑!”说完举步就走。
许琼也默默立起,看着和尚的背影,心想人的心念果然怪异得可以,坚定时万物皆不可摧,而等到自己内心出现缝隙的时候却可以被寥寥数语一鼓而破,果然怪异,果然深奥啊。
大安走了不远,忽然停住,含笑转身道:“小施主,贫僧还忘记一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许琼道:“此乃洛阳义净法师之物,贫僧此次出关后找他千般苦求方才得到,此时却知并无用处,也知他坚持不与我的因由。听义净说起小施主姓许名琼,与他有缘,必可相见,此物还相烦小施主到时还与他,告诉义净,大安已非当日之大安,今生今世,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贫僧去也。”说完回头便走。
许琼心中惊愕,不由追问道:“法师怎知小子是许琼呢?”
大安头也不回,口中念道:“打虎反落猛虎口,终日张弓被雁啄。不知为何天生物,佛力通天又奈何?”念完大笑而去。
许琼看他形态听他谶语,明明是一瞬之间就变成了禅宗的高人,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叹,更多的则是知道自己的理念确实没错,而自己在这世上的作用,也绝不只是带领一帮黑道枭雄转业挣钱而已,此时心中思绪何止万千,而心念电闪之中,从前生到今世的种种皆如过眼云烟,一看便逝,最终什么都想不起来。
呆了半晌,才想起打开手中的黄布包裹,他目力已非当年,如此黑黑月光也可看得清晰。却见布包里面是个硕大的铃铛,铃沿处又吊着不少小铃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