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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安顿下了么?”入夜,嬴无翳坐在堆积如山的文牍中,漫不经心地发问。
“如君侯所说,安顿在养玉宫中,加派了几个粗壮的仆妇,日夜看守,公主不会有什么危险。”谢玄停下了笔。他正端坐在对面一盏油灯下,协助嬴无翳查阅出征以来的奏折。
“听说一路南下,她一句话也不曾说?”
“若不是那日在马房中她说过一句,属下都要以为她是哑巴了。”
“有意思。”嬴无翳凝视着灯烛出神,神情中有一丝古怪。
“这里有两份墨离郡所上的奏折,”谢玄忽然道,“第一封是去年秋天,说郡伯在墨离郡购置了大笔的田地,郡伯名下的佃农仗势主人势力,拒不缴纳税粮,所以春荒的赈粮一直不能凑齐。第二封却是今年春天,说郡伯捐献私粮五千石,帮助墨离郡渡过春荒。”
“哦?”嬴无翳目光一闪,“那么该缴的税粮又有多少?”
“两千五百石上下,郡伯有书信给墨离郡,说是五千石粮食,一半补偿拖欠的税粮,一半作为捐赠。也是郡伯做了表率,九原的富户一共捐赠了两万石粮食,否则应付了军粮,我们真的无粮赈灾了。”
“所以我这个弟弟现在不但不欠税粮,反而有功于国家?”嬴无翳沉思片刻,忽地笑了笑。
“君侯以为,郡伯为何不在去年秋天缴纳税粮?”
“你若是想到什么,都可以直说,这里上上下下,都是我们的人,”嬴无翳挥手一指堂下,黑甲持刀的雷骑静静地站在廊柱的阴影中。偶尔月光破云,马刀的光芒凄冷夺目。
“去年秋天纳粮,存粮就是在官家的库中,今年春天纳粮,粮食只是墨离郡守转手,立刻就转到灾民手中,无异于郡伯亲自赈灾。而郡伯名下的佃户一齐拒绝纳粮,只怕暗中有人支使,”谢玄起身上前,将两封奏折呈在案上,“无非是收拢民心,不信任官府而已。”
“嗯,”嬴无翳不紧不慢扣着桌案。
“越过君侯去收拢民心,”谢玄一字一顿,声音异样的清晰,“就是叛心!”
嬴无翳忽然抬头,褐色的瞳子对上谢玄的目光,扣击桌面的声音骤然终止。堂外似乎有一阵冷风袭来,将跳红的烛焰压了下去。
堂外一片刀鸣,戍卫的雷骑纷纷矮身按刀。一众黑甲的影子凝在凄清的月光中,只有锋锐的眼神投向周围黑暗的角落,似乎是大敌当前。周围风吹草木的低声中,都潜伏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