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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传而人生观踵之再变。自是葆真遐举,削发披缁。澹情累于五中,栖心神于遐外,浮世之乐既非乐,有生之哀亦无哀,由此忧悲苦恼始稀,常乐我净之说皆入。而其弊也,则浑沦浩瀚之真云凿,深纯朴茂之德泽亏,博大光明之气象阴,笃厚善良之风谊薄矣。鼓芳扇尘,经唐历未,救苦诚然救苦,利生亦殊利生,盛兴未及千年,迄今遂趋末法。夫斵雕不可返朴,浇漓不可复淳。今欲废除佛法而复兴殷周之礼,事不可能;欲导扬佛法而绍隆唐宋之观,亦势所不许。无已,倘弘雅量而于佛教以外求之,则同出西天,源流异派,可资裨益殊堪尊尚者,犹大有在也。夫道本无分,群非可出。一麻一麦,犹藉耕耘,半缕半丝,终由纺绩。则诚所谓逃空虚出尘世者,果何可得也?以此歌而论,天帝降世,乃激励猛士赴战场,以建立正义大法之国土,非可异欤!例此一端,足以救弊。大致古婆罗门之颓废,佛教皆可匡正之。小乘之不足,大乘足以博充之;末法之罅漏,新起印度教可以弥缝之。更互代兴,后来居上,独尊光大,今数百年,大济斯民,同功异位,且远播欧西,又百馀年。吁嗟!非无故矣。
何以谓之通乎道也?——谈道者宗老子,岂不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而为天下贞?又曰:抱一以为天下式。一者何?太一也,彼一也。无上大梵也,超上神我也.超上自在主也,名异而实同。——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根者,本也,在上而非在下者也。喻之曰天地根,是则归根者,岂有异于臻至虚静不变不动永恒之神我耶?
且老子之所谓德.寻常世俗之所谓道德,歌中所谓萨埵性者也。然更有无上自由超极之性,非寻常道德名相所可囿者,此之所谓上德不德。——唯髣唯髴,曰希曰夷,杳杳冥冥,其中有真,皆所谓彼一之德,自我之真性也。尽其名相语言之能事,表此无上本体,两家旨不能尽,亦无以异。
进而观其最相合者,曰为无为,事无事。夫曰为无为者,非块然无所作,偷视息于人间者也。不动于欲念,不滞于物境,不着以私利,不贪于得果,不眷于行事,不扰于灵府,以是而有为。于世,即所谓为无为也,终至于有为无为,两皆无执焉。皆歌中之义也。而其于宇宙人生之观念,有一要义曰等平。土块、金、石。大国,小鲜,在彼道流,相去奚若?如是者,奚其白,奚其辱,奚其不足,奚其不刍狗万物?如是者,微妙玄达,深不可识!
更求其为道之方:曰去甚,去泰,去奢。曰致虚极,守静笃。曰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曰我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凡此,歌中所常见也。夫其所损者,祛其我慢,克制情欲,变易低等本性以成就其高等自性也。积极言之,损之又损之,谓尽其所以为己者,一委于至上至真,视若牺牲已,亦皈诚奉献之义也。
虽然,何哉?将谓千古一大教典,而教人以术自取足于世耶?曰用柔,庄生且曰用弱。曰专气致柔,曰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曰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能下之。曰大国以下小国……嗟乎!凡此亦皆喻投诚皈命之事也。识人生之有限,观大化之无穷,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一宅而寓于不得已,致虚极,守静笃,损之又损,下之又下,柔之又柔,弱之又弱,以对越此万物内中外在之至真,于以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麈,于是而无为之为出焉,于是而妙窍见焉,于是而大道可行矣!
且夫至真者,无所措其心智语言者也。故曰修除玄鉴;侗乎其无识,一委之于此太上者,然后与彼契合而逍遥于圣城焉,则弘道救世利生,何莫由此而出矣!此亦瑜伽之能事也。固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道之至易而至妙者也;以是而混休戚,同欣哀,齐彭殇,达生死,皆无论矣;将谓委蜕形躯而我果大乎?大浸稽天而我果沦乎?坻颓山崩而我果伤乎?死而不亡者寿,彼,永生者也。
于史事观之,道之显明。乃常在据乱之世,载胥及溺,民不聊生,典章丧沦,制度破坏,分崩离析,朝不保夕,于是归栖之意常多,安隐之求愈切,故老、庄出于衰周,而魏、晋道流多卓荦,以此歌而论,出于至亲骨肉相残之际,亦人生由外转内之机也。而世之解老、庄者,一误于申、韩之尅核,再误于方士之求仙,皆强索玄妙无上之真,于粗重形下之器,未得乎牝牡骊黄之外者也;至若导引服气,固形养寿,与彼瑜伽,亦多合辙。以术而辅道则同然,为术而行术皆无可。不然,即欧阳公所谓始于一念贪生,虽寿至千岁,功在一身,亦何益矣!或者此书一出,可资攻凿而相得益彰也欤!其佐证正未可—一数也。
就此三家,略标大致。愚久居天竺,行箧无书,旧学既荒,新义难得,惜无从取诸载籍,比勘深求。然意其入华也,必然无阂。虽然,亦又尝深思其故,今世中西学术昌明,分科繁细,重外经内,枝叶深芜,而人生大端,或昧略矣。世愈不治,乱难瘼矣。倘世界欲得和平,必人心觉悟而循乎大道,举凡儒、释、道、印、耶、回、皆所当极深而研几也。是皆身心性命之学,略其形式,重其精神,就其所长,自求心得、不议优劣,不画畦町,开后世文明运会之先端,祛往古异教相攻之陋习,则大之足以淑世而成化,小之足以善生而尽年。夫智无涯而生有涯,世界五千年之文明,东西方之智术,安可穷也?安可穷也?何居乎?量沙算海,泛滥无归,若考信典籍,专务外求,则新莽时人有死于书卷间而不悟者。若守道不坚,立义不笃,则近世学者有六变而骇世焉者。然则存其大体,身体力行,深造自得斯可矣。且自有人类,智术发子心源。今聚全世界古今教典图书,亦不能谓真理罄尽于是也。而世变愈深,祸乱愈烈,虽梦所未见。亦事之恒有,必不能尽求于史有徵,于法有据而相应。然则唯有返求诸己,觉自内心,常养灵明,不枯不竭,则真理层出,大用无穷,宝珠在衣,灵山不远,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竟可得其向导,臻至圆成,要之希圣,希天,终必发蒙乎内心矣。——奘、净而后,吾华渐不闻天竺之事,几不知佛法以外,彼邦原有其正道大法存,而彼亦未知吾华舍学于释氏者外,更有吾华之正道大法存焉。以言乎学术参证,文化交流,近世乃瞠乎欧西后尘,倘从此学林续译其书,正可自成一藏,与佛藏,道藏比美。闲尝闻其当代领袖,竟以此一歌而发扬独立运动,士以此蹈白刃,赴汤火,受鞭朴,甘荼毒而不辞,卒以获其国之自由。向者吾游天竺之中州,接其贤士大夫,观其人人诵是书多上口,又皆恬澹朴实,有悠然乐道之风,是诚千古之深经,人间之宝典矣。译成,附以注释,并识其涯略如此。壬辰秋分,徐梵澄序于南印度捧地舍里室利阿罗频多学院。
旧约(上)
1-25章
前编太古史(1-11)
第一章
天地万物的创造
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
大地还是混沌空虚,深渊上还是一团黑暗,天主的神在水面上运行。
天主说:「有光!」就有了光。
天主见光好,就将光与黑暗分开。
天主称光为「昼,」称黑暗为「夜。」过了晚上,过了早晨,这是第一天。
天主说:「在水与水之间要有穹苍,将水分开!」事就这样成了。
天主造了穹苍,分开了穹苍以下的水和穹苍以上的水。
天主称穹苍为「天,」天主看了认为好。过了晚上,过了早晨,这是第二天。
天主说:「天下的水应聚在一处,使旱地出现!」事就这样成了。
天主称旱地为「陆地,」称水汇合处为「海洋。」天主看了认为好。
天主说:「地上要生出青草,结种子的蔬菜,和各种结果子的树木,在地上的果子内都含有种子!」事就这样成了。
地上就生出了青草,各种结种子的蔬菜,和各种结果子的树木,果子内都含有种子。天主看了认为好。
过了晚上,过了早晨,这是第叁天。
天主说:「在天空中要有光体,以分别昼夜,作为规定时节和年月日的记号。
要在天空中放光,照耀大地!」事就这样成了。
天主於是造了两个大光体:较大的控制白天,较小的控制黑夜,并造了星宿。
天主将星宿摆列在天空,照耀大地,
控制昼夜,分别明与暗。天主看了认为好。
过了晚上,过了早晨,这是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