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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平急道:“父亲,但是您怎么……”
拉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沧桑之色,道:“我老了。当年我背叛了玛咯斯,投奔了巴兹陛下,如今到了年老之后,难道还要再做一次叛逆之臣么?”
卡尔平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的汗珠,道:“父亲,对我们有知遇之恩的巴兹陛下已经过世了,而其他的三位王子根本上不了台面,您不必再为这个将亡的国家而做傻事啊。”
拉曼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突然感受到在那衣裳之下,那活跃旺盛的生命力。
“卡尔平,以后若有机会,你就把我的遗骨运回玛咯斯吧+”他低低地道,“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乡。”
“扑咚”卡尔平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声音中已带了硬咽,道,“父亲,儿子恳求您,就随我一起去苍云走廊吧,不,如果您不愿意,我就陪您一起回到玛咯斯,去做一个平民百姓,过一辈子也好啊。”
拉曼缓缓地摇头,凄然道:“我活着的时侯,是不可能回去了,那里容不下我的。而且,我身受巴兹陛下大恩,纵然他老人家过世了,我终究也是要尽自己一分心意的。”他扶起卡尔平,凝视了他半晌,眼中仿佛也有些泪光闪动,但片刻之后,长叹一声,还是道:“我已经想清楚了,就这样吧,你立刻去准备一下,今日就走。”
卡尔平抓紧了父亲的手,大声叫道:“父亲……”
拉曼看着他脸士满是慈爱,但声音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坚决:“我已经决定了。”
卡尔平怔住了,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在脸畔,有两行泪水,悄悄滑落。
入夜时分。
天色黑了下来,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声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拉曼独自一人伫立在庭院之中,唯一的儿子卡尔平在他坚决的意思下,终于是在几乎被他赶出去的情形下走了,现在算来,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出了梵心城了吧。只不知道,未来的岁月,可还有相见的机会么?他的脸上有几分痛楚的迷惘。这样的一个人生,不知道算不算是无悔呢?仿佛压在人的心头。
突然,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拉曼转头看去,是一个年老的下人,如今在他的府邸中,大部分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只有几个从苍云城起就跟着他的下人没有走,因为除了这里,他们也无依无靠。
“大人,有个人在门外想见你。”
拉曼怔了一下,如今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记得他,想了一下,道:“是什么人?”
下人道:“不知道,身材不高,全身被包得紧紧的,脸上也用纱布遮住了。”
拉曼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道:“那你请他到大厅说话罢。”
下人走了,拉曼又站了一会,才返身走去。他在巴兹在世时贵为公爵,但如今这个府邸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就算是撑门面的大厅里,也是一片凌乱,桌椅七倒八歪,地上满是碎屑。
不过拉曼倒似乎也不在意,随意地拉起了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拂了拂灰尘,坐了下来。过了不久,在下人的指引下一个人走进了这个大厅。
拉曼向他看去,果然如刚才下人所形容的,这个人身子看去有些单薄,脸上蒙着轻纱,但看这身形却有着几分熟悉。
拉曼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退疑了一下,道:“你、你草非是……”
那人笑了一笑,声音如铃,取下面纱,微笑道:“可不就是我了。”
拉曼吃了一惊,见她竟然不出所料,正是希丽娅公主,连忙上前就要见礼,但却被希丽娅扶住了。
希丽娅轻叹一声,道:“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在这危难时刻,大人你何必还如此多礼。”
拉曼心头一酸,连忙给公主让座,却又发现,在这个凌乱的大厅里根本没有可以让尊贵的公主可以坐的地方。只得把刚才自己坐的那张破椅子拉了过来,有些尴尬地道:“公主,您委屈一下,就先坐在这里吧。”
希丽娅向四周看了看,淡淡道:“你这里也被那些暴兵们光顾了?”
拉曼笑了笑,道:“是。”
希丽娅也不嫌弃什么,缓缓坐了下来,道:“你也不必在意,现在连皇宫里面也被抢掠了数次,可况你这里了。”
拉曼倒是吃了一惊,道:“什么,他们连皇宫也敢去了,怎么三位殿下连这个地方也不约束手下么?”
希丽娅哼了一声,道:“他们如今要手下士兵为他们打江山,自然是要分些甜头给人家。若是他们做不上王位,那些东西自然也不会是他们自己的。”
拉曼默然,缓缓摇头。
希丽娅微微叹气,转头看着拉曼,道:“怎么,现在这里只剩你一个人了吗,你儿子呢?”
拉曼苦笑一声,道:“如今这城里兵荒马乱的,实在危险,我让他走了。”
希丽娅“哦”了一声,没有追问卡尔平的去向,只是看着拉曼,道:“那你怎么不走?”
拉曼淡淡道:“我老了,走不动了,而且巴兹陛下待我恩重,他虽然去世,我总是要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为他做些事。”
希丽娅点了点头,不说话了,拉曼也沉默了下来。外面的夜色更是浓了,大厅里没有点上蜡烛,也渐渐黑了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中,拉曼从一旁看去,希丽娅美丽的脸庞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在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