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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出现这样的悖论吗。这样矛矛盾盾的人生。
吴世勋想着。
尚是二十二三的年纪,思考些“人生”一类的字眼大概会是件让人发笑的事情吧。但忽然一日地,或是一夜之间地,又或是在无数个这样的日夜堆积而成的生命里,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被不知名的力量拖拽着向前逃亡的冲力。一路山水匆匆,一路酸甜苦辣,力量之强,美其名曰为成长。
吴世勋觉得自己还是个挺不上道的小青年,但也该是不得不独自面对一些事了。
“下了飞机就先来我这儿了吗。”朴灿烈慢慢停下,把手撑在江边石栏上,扭头问吴世勋。
男孩子点点头:“嗯。哪儿也没去,直接来找哥了。”
朴灿烈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卉江。
“伯父的……骨灰,一半儿在南山那儿,一半儿洒在这条河里了。”
吴世勋静静地听着,平静得让人心慌。半晌,他才轻轻开口,“挺好的,我还能常来这儿看看他。”
“世勋……”
“他会想见我吗。”
你走了,却留给我太多不甘心;你独享安然放手人间,我却风尘仆仆地赶来,要在你眼前给你上演一场风云变。
望着这样的吴世勋,朴灿烈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向来不善言辞,只觉得一直不谙世事的世勋,一下子成长了不少,自己心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心酸。
纵使多么单纯无害,但是老吴家的人,从来都是虎豹之命,怎会是羔羊之辈。
像是注意到了一脸凝重的朴灿烈,吴世勋转头看他,轻轻笑了下。
“不用担心我。”
吴世勋说着,又望向了眼下的河水。
“我也不想这样,灿烈哥,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而已。”
他低喃着,尾音越来越轻,像是怕睡在河中的老人听到。
朴灿烈拍了拍他,顺道揽住了他的肩膀。男孩削瘦的身体还像是个少年一般。
“哥会帮你的。”
吴世勋又笑了起来。
“谢谢哥。”哥对我最好了。
望着对方眼眸弯弯微微向下的样子,朴灿烈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对了,伯贤他……就我那个表弟,他来这边找工作,就先在我那儿住一阵儿。”
朴灿烈突兀地解释了一句。吴世勋愣了一下,随即认真问道:“伯贤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我看他刚才有点……”
“别多想,呵呵,你们不才见面么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就是脾气有点怪,你别理他。”
跳离了沉重话题的吴世勋又恢复了小心而懵懂的样子,“啊,这样啊。”想了想又笑起来,“看来我也不会无聊了,三个人一起都可以打牌了。”
朴灿烈望着他,有点想去伸手揉他的头发,却恍惚觉得,这孩子好像又长高了些。
“跟我两个人的话,会觉得无聊吗。”
他轻声问道。
吴世勋微怔:“当然不是啊。”
朴灿烈笑了笑:“哥又问了奇怪的问题。”
吴世勋抿了抿嘴,有些接不上话。
“往前走吧。”朴灿烈轻轻拽过他的手腕,拉着他继续慢慢向前,“前面就是那家料理店了。”
吴世勋跟在后面,望着前方男人的背影,心下安然却又觉有愧。
——所有事情都复杂。
究竟要这样成长着进入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直在床上躺尸的边伯贤终于睡醒了。
当时转身回房他就直接倒在了床上,脑海里一阵一阵地冒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左边脸颊还是有点疼,那一巴掌掴得也够狠的。朴灿烈你个王八蛋。
想着那个人的脸,他又顺道思考了很多东西,听到外面那两人好像开门出去了,他心里又骂了几句,拿被子蒙住头,心倒也宽,竟然渐渐睡着了。
等到这会儿醒过来,外面已是夜色浓重,万家灯火。他揉着头发伸着懒腰,起身去打开了灯,拉上了窗帘。
也不知道那两人回来了没有。
睡了一下午,边伯贤有点口渴。端起水杯发现空空如也,他趿着拖鞋,带着还惺忪的模样去了厨房。
他随便接了杯自来水就灌了下去,清清凉凉的倒是让昏沉的脑袋也醒了不少。从厨房这儿能望到客厅的饭桌,桌上剩下的饭菜还和中午时一样,没人收拾。他怔怔地看着它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唯一一点价值也如此这般逐渐冷却。
他收回视线,又接了第二杯水,转过身来靠在水池旁,一口接一口慢慢地喝,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此时踏进厨房的朴灿烈,就看到了这难得模样有些忧郁的边伯贤。
朴灿烈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而边伯贤仅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了视线继续喝水。
两人均是沉默无言,就这么各据一边,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营造着尴尬的气氛。
……快滚出厨房好吗我再这样装喝水下去都快撑死了。边伯贤想着,又深沉地呷了一口水。
此时,他余光却看到朴灿烈靠近了过来。
边伯贤握着杯子的指节都不禁暗暗地用力。
而朴灿烈在他身边站定后,过了半晌,才开了口。
“对不起。”
他说着,用手指轻轻刮了下边伯贤的左脸颊。
这动作让边伯贤心里都快疯了。早前可劲儿骂眼前人的一大串话此刻全给扔去了美国,心中甚至有些让自己都鄙夷的感动。
他是真的没想到朴灿烈会跟他道歉,但他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努力维持着冷静的姿态,没打算搭理对方。
哪知朴灿烈就来了这么一下子,停了会儿之后随即转身要走。
“哎——”
边伯贤那仅有的一点出息也一块打包扔美国去了——他赶紧放下水杯,伸手拽住了朴灿烈的手臂。
朴灿烈回头看他。
“没关系。”
边伯贤扁了扁嘴,望着对方的双眸,开口说道。
这次也原谅你。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无理取闹不知好歹的大概真的是我吧。我本就是像一件商品一样,应着你的需求而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在给你造成困扰的时候,你要我走,我也应该识相。
况且你爱的人是他。就像我能为你做几乎一切事情一样,你为了他而如何如何,根本就无可厚非。
喧宾夺主的,一直以来都是我。
这些话,在太阳正盛蒙着被子的午后,终于是被边伯贤想明白了,想得他脑弦都清楚了,想得他心也难受,但总归是觉得自己老板也没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