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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姑娘冲他笑了笑。
于是那张两人仅有的合照就这么诞生了,照片上的她,马尾辫早已散开,成为了披肩的长发,笑容落落大方,比起当年多了几分成熟与优雅。而一旁的王小文则是一脸局促,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和不自然耷拉着的另一只手臂,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然而这张照片对王小文的意义并不大,因为照片本身没有气味,他无法从中辨认出任何人的面孔,他当初会想要照这张照片,其实只是想最后闻一次她的味道而已,然而那时的她早已消逝了青柠檬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黄柠檬那更为浓郁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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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初恋分手后的那段时间里,王小文遇到过一个烟草味的姑娘。
那时的王小文经常晚上到酒吧去喝个烂醉,再被室友拖尸体一般地拖回宿舍,那个姑娘每天都坐在王小文的旁边盯着不省人事的他,可王小文却一直没有正儿八经见过这个姑娘,只是在自己每每意识模糊的时候,会莫名嗅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在后半夜酒醒的时候,王小文时常会坐在走廊上回忆起这股气味,其实酒吧里总是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但那个姑娘的味道,却是如此的特别,像是尚未燃烧过的卷烟丝,散发着一股诱人却危险的气息。
终于有一天,王小文清醒着见到了那个姑娘,她在一旁冲着他笑,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你醒了。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却是那样令人捉摸不透,正如她骨子里的那股烟草味,没有人能想象它燃烧之后将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这个姑娘的身世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王小文不了解她的工作、她的家境,甚至不知道她真实的姓名,他只能靠着自己仅有的嗅觉在一片混沌中徒劳地摸索着。他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要每天坐在自己的旁边,对他抱以如此大的关注,她看似不经意闯入王小文的生活,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如同一枝被陌生人插在床头的罂粟。
单纯的王小文最终还是中了她的毒,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姑娘把他变成了一个男人,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和他在一起过。他们每周穿越半个城市在宾馆里见一次面,然而他们并不关心对方的生活,也不在意对方身上的故事,只想在各取所需之后,和平地回归各自的生活中去。
王小文一度沉醉于这种复杂的情欲之中,毕竟这有效地治愈了他失恋后的痛苦,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抗拒这种肉体与精神的双重依赖,然而这时的他早已不可自拔,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爱上这个姑娘了。
但对这个姑娘而言,她并没有情感上的羁绊,危险的动物并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她的若即若离令王小文陷入了一种近乎崩溃的状态,他们开始争吵,开始渐渐缺少联系,直到有一天他们完全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中相遇一般。
这是王小文最初开始抽烟的原因,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会在深夜时分靠着窗户抽掉半包烟,因为他需要用它来慢慢戒掉自己对这个姑娘的嗅觉依赖。他敏感的嗅觉在烟瘾一天天增加的过程中受到了一些损害,然而这却让他渐渐明白,其实对某个人的依赖和对烟草的依赖一样,不过都是一种软弱的逃避,对于那个姑娘而言,自己或许只是杯逢场作戏的酒,但他却喝得太过投入太过用情,恰如曾经那一个个在酒吧不省人事的夜。
于是他忽然明白了那个姑娘最初选中自己的原因,她虽然没有王小文的能力,却依然能够读懂他人身上的软弱,这种叫做“经验”的东西,完美地击溃了世间一切建立在感官上的自我防御。
事隔多年之后,王小文没有向任何人再提起过这个姑娘,她成为了他青春岁月里最大的秘密。事实上王小文也早已忘却了她的相貌,只有在点起一支烟的时候,才能偶尔在氤氲里看到那一张面孔模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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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之后的王小文丢下了过往,独自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工作。
因为穷,他只能住在离公司很远的郊区,在那里租了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也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那个水果酸奶味的姑娘。
这是一股冰凉里泛着微微酸楚的甜味,复杂到令人捉摸不透,他从没遇到过这么一个从外表到气味都将自己完美武装起来的姑娘。她是个比王小文还要没有安全感的人,遇到王小文的时候,她像块冰山一般坚硬冷峻,又如玻璃一般脆弱易碎。
那是王小文第一次丢下自己的嗅觉,尝试用心去接纳一个人,尽管他自己也很害怕受伤,然而他想要融化这个嗅起来如此弱小的姑娘的愿望,强过了其他一切本能的恐惧。
他们在一起后,两个人共同住在那个小屋子里,陪伴着彼此度过了很多艰苦却又快乐的岁月。那些简单到甚至有些简陋的日子让王小文对幸福有了最初的概念,他也感受到了姑娘那颗长久以来封闭的内心似乎渐渐打开了一道缝,透进了些许的阳光,王小文相信,只要他努力,他终有一天一定会搬出这个小屋子,让姑娘过上更好的日子。
王小文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发自内心地想要给姑娘一个承诺,然而他却无法做到,不是因为他的不善言辞,而是他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人,凭着每个月勉强够维持生活的收入,还能拿什么东西给她承诺呢?于是他沉默着,希望能用陪伴代替所谓的誓言。
然而有一天,姑娘却忽然提出了分手,趁王小文出差在外的时候,她从小屋子里搬走了一切属于她的东西。那天晚上姑娘打电话告诉王小文,她并不是爱上了别人,但她只是真的不知道和王小文在一起有没有未来,毕竟作为一个女人,她现在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没有办法再陪他等下去了。
王小文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样的理由让他无力去反驳,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或许能给她爱情,却终归无法拯救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那一夜他摘下口罩,蹲在另一个城市陌生的马路边,拿着电话在来往车辆扬起的尘土中哭了很久,他的鼻子开始变得不通气,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整个城市的灯火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后来王小文辞掉了工作,离开了那座城市,去寻找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在这个过程里,王小文内心的一块地方开始变得坚硬起来,外表也逐渐变得棱角分明,他的鼻翼不再敏感,原本的嗅觉本能渐渐丧失,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听别人每一句话中隐藏的深意。
他明白自己不再需要依赖嗅觉去小心翼翼地分陌生人,毕竟他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受伤。那时的他时常会想,或许这正是人类之所以需要进化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吧,嗅出一个人的气味在这个现实而残酷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作用,就算你能够借此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却无法更改许多终将成为遗憾的人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