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没有回答她,而是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像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后来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再后来他们结了婚。
几年后的一天,伦哥在路上偶遇多年前离开他的那个女人,她变了很多,显得有些沧桑,眼神里写满了疲惫,尽管依然还是很苗条,却没有了当年的风采。
他们很礼貌地寒暄了几句,聊起了各自的近况,她说她现在过得并不好,没想到他如今已经不再是个胖子了,当初没有料到曾经如此软弱的他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自己还真是有些感慨呢。
伦哥却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她离开了,自己也不会变成她理想中的样子,只能说现实真是太讽刺了:“我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恨你还是感谢你。”
这是一个略显苍白的黄昏,稀疏的梧桐树在夕阳里映出一个扭曲的剪影,在喧嚣的人群中被渐渐遗忘。
那天夜里伦哥莫名失眠了,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关于往昔的回忆,他拿起口琴,吹起了自己依然是一个温柔的胖子时吹过的曲子。
口琴里弥漫着一股血的滋味,有一丝辛辣,有一丝苦涩,也有一丝稍纵即逝的腥甜。
没有人能够吻醒她,就像冬眠的松鼠再没有了春天。
——《她在睡梦中》
她在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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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四月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渐渐开始失眠,从起初的一晚上勉强能睡五个小时,发展到后来的三个小时,再到一晚上只能合眼一个多小时,最后他到天亮连二十分钟都睡不踏实了。
于是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他在五月的早晨终于丢失了睡眠。
然而他的这种失眠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病症,普通的失眠症患者会因为整夜无法入睡而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甚至神经衰弱,然而梁先生只是单纯彻底丢失了本能的睡意而已,从五月至今,他尽管从不入睡,却也不曾感到丝毫的疲惫,没日没夜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就仿佛他已经完全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了一般。
用他的话说,别人只是因为睡眠短小而不能尽兴,而他则是彻彻底底地将睡眠阉割掉了,睡功能丧失,成了睡眠王国里的太监。
这是一种寂寞的病,梁先生告诉我自从他失去了睡眠之后,生活开始变得很无聊,他曾经是个嗜睡如命的人,一天能睡十个小时,然而自从他彻底失眠后,每天的这十个小时就这样赤裸裸地空余了出来,就仿佛上帝每天往你卡里多打了十万块钱一样,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挥霍它。
梁先生今年三十出头,谈过几个女朋友,最后都宣布告吹,现在一个人住在一所公寓里。在确定自己失去睡眠后,他含泪把自己卧室的床给撤了,默默把它搬到了楼下的杂物间里,这本是一张很大很软的床,他花了很多积蓄买下了它,没想到现在不仅没有女人,连睡眠也没有了,于是这张漂亮的床就这么成为了一个占地方的奢侈品,让他觉得痛心疾首。现在那里被换上了一张按摩椅,他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坐在那里,对着墙壁思考人生。
我有天很好奇地问他现在的夜生活是怎么样的,他说自己现在一到夜里过了十二点就变得神经质起来,因为距离第二天早晨上班还有整整九个小时,除了在凌晨两点给自己加一顿饭之外,剩下的时间空虚到令人不能自已。
梁先生也尝试过用酒精和药物之类的东西来让自己入睡,但似乎这些东西对他一点也不起作用,多喝酒只会让他哗啦啦地吐,吃安眠药则让他觉得头疼,但睡意依然是丝毫没有的,他也不敢加大剂量,生怕暂时的睡眠没有换来,永久的睡眠就这样悄然而至了。
看梁先生渐渐由原本的“失眠者”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追梦人”,我不免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我时常想,为什么他是如此强烈地渴望睡眠呢,既没有丝毫困意,身体也未曾从失眠中受到什么损害,为何他还要如此迫切地去索求这几个小时完全无意识的体验呢。照常理来说,如果是我,能够永远不需要睡觉,这相当于上天间接赐给了我额外三分之一的生命啊,我与其浪费这宝贵的三分之一在睡觉上,不如用这些时间去更好地享受人生呢。
不过我从没问过梁先生,或许对我们而言,睡眠只是一个围城而已,自从梁先生被睡眠帝国流放后,我们只是羡慕地望着他从倦意桎梏中解脱,却无法揣测他在城墙之外的心情。
而他似乎也开始慢慢接受这种设定,不再疯狂地想要重拾睡眠,而是试着把睡眠的时间用一些琐碎的事情填满。他学会了泡茶,学会了做蛋糕,还学会了织毛衣,一到午夜就俨然变身成一个家庭主妇,像是什么浪漫童话故事里的桥段一般,只可惜他上演的始终是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毕竟那是一个连整座城市都在安然沉睡的时刻。
他在凌晨四点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午夜茶”时间,在月光下喝着茶看着过期的报纸,思考着这杯茶是十二点前泡的现在算不算隔夜茶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然后在那里呵呵呵地傻笑,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遗弃了似的,是世界的孤儿。
这样抽风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他遇到了昏睡不醒的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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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在三个月前,梁先生在我的建议下去了一趟睡眠诊所。
睡眠诊所的医生在了解了梁先生的状况后并没有给他开安眠药,而是开了一种抗焦虑的药物,这种药自然不能解决梁先生的睡眠问题,但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