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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自己的婚礼上,走火入魔般地想着不是她相公的男人,而一旁的海轲,眼中是满满的笑意。流霜木偶般地跟着海轲,一路走到礼堂。
她站在大厅上,却想到那一天,他来找她的时候。
应该是在狠狠地揍了女孩子一顿之后,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了。流霜却开心不起来,只有女孩子,才会让他做一些屈尊之事。
他不会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开始发虚。
小乞丐伸出手,将一枚淡紫色的贝壳递到她的手心里,流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流霜后知后觉地才发现,他身后拖着一具新做的棺材。
她拉住他,“你要去哪里?”小乞丐挣脱她的手,他将自己那艘小舟劈裂了,做成一具崭新的棺材。这是为女孩子准备的。流霜一路跟着他走,走到海边那片墓地。
那个因为受了重伤而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还在昏迷着,他弯下腰将她抱起,抱到散发着淡淡鱼腥味的棺材里。又弯下腰拖着棺材朝着墓地深处走去。流霜以为他们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她跟着他走,墓地小道上留下一排深深的足印。
小乞丐将蒲草铺到女孩子身上,女孩子睡得酣沉,额间粉红色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他小心翼翼地抹去那些血,又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平静的眉眼。流霜上前按住他的手,“你不能死。”女孩子的脸惨白着,就像死去多时。他摇摇头,沉默地站起来,没有看流霜一眼,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了海边。
他弯着腰,在沙滩上写下一行字,指给流霜看,他写的是,“请护她周全。”
流霜感觉好笑,他竟将女孩子托付给她照顾。“你难道不知道,我恨不得她马上死去吗?”再说,除了她,还有谁要害她呢?
他又写了一模一样的一行字,写得极其用力,写完又重重地将字涂抹掉了。他望着流霜的眼神殷切而郑重。
这就是流霜见到小乞丐的最后一面了。礼堂上,婚礼仪式已经结束。流霜从回忆里恍神回来,她看到桌上火红的蜡烛,就如几年前,那座海神庙前的香火,燃烧不尽。
就这样吧。一切都过去了。流霜想。
☆、宛转江流
女孩子从寒冷潮湿的棺材里爬出来,披散着黑发,站在海滩边上,怔怔地望着渔村里的张灯结彩。
村长唯一的女儿的婚礼,自然是隆重而热闹的。流霜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小乞丐,嫁给了别人。女孩子长发覆面,一双眼睛沉默而黯淡。
她爬到高高的海崖之上,下弦月挂在海边,似乎触手可及。她站得高高的,头发被吹到后面,褴褛的衣衫猎猎作响。高处不胜寒,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像一只小猫般蹲下来,嘤嘤哭泣。
她想到那天,小乞丐抱她放进棺材,她其实已经醒了。流霜跟着他走,她跟着流霜走。她没有看到他写在沙滩上的字,只看到流霜一脸受伤的样子。她不恨他们,只是难过。
她看到小乞丐坐在海滩边上,坐了好久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她看到一大群渔民朝他冲过去,似乎他们叫他“鱼妖”。
女孩子没有看到小乞丐的表情,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渔民用渔网将他网住。她悚然一惊,鱼妖,鱼妖,真正的鱼妖,不就是她么!
女孩子眼睁睁看着小乞丐被抓住,他们似乎打算焚烧他。女孩子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护她周全,原来,他早已知晓,她是一条鱼妖。
她跌跌撞撞去找流霜,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流霜了。
额间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女孩子找到流霜的时候,脸颊一侧已经流满了鲜血,披散的黑发被血和汗弄得潮湿黏糊。流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去救他。”女孩子拉住她的袖子,满眼的泪,“他喜欢你,他喜欢的,只是你。”
流霜自然不信,这个小乞丐不用说一句话,就可以将自己耍得团团转。而这个女孩子,满口谎言。“怪只怪,你长得太惹人怜。”她托起女孩子尖峭的下巴,“他可是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你呢。”流霜明明在笑,却更像是在哭。
在海边,小乞丐朝着渔村看了最后一眼,不知道是在看谁。然后,他挣脱了渔网,跑到高高的海崖,毫不犹豫地终身一跃,大海被激起极大的浪花。
渔民们诧异地看向大海,那里,无数的美人鱼从海底游出,托住了小乞丐的身体。“果然是一条鱼妖呀!”他们很愤怒,鱼妖一直以来就是以奸细的印象存在他们脑海里。
月光下,女孩子举起手中攥着的贝壳风铃,“你在海底里,还好吗?”
人鱼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是一支舞蹈。女孩子举手一抛,将贝壳扔到一条人鱼的嘴唇里。在波光粼粼里,仿佛正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