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眼里含着冷冷的恨走了。女孩子疲倦地坐在棺材里,她摩挲着箩筐里的那些白色贝壳。这一次,她决定做一个贝壳风铃。不知道,风铃摇晃在海底,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你不该这样。”海轲抱着怀里浑身冰凉的流霜,“你还有我,他既然不喜欢你,何必强求。”流霜眼里都是满满的恨,“他不该利用我!海哥哥,当我利用你的时候,你伤心吗?那种心情,你能明白吗?”海轲心里一阵苦涩,她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到他,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现在竟然又如此问他。海轲低下头吻住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是谁利用谁呢。”他想,如果她的利用,能给他带来这些福利,又何尝不可。
流霜搂住他的脖子,“海哥哥,你真风流。”
海面上,美人鱼跳完了最后一支舞。而海底深处长眠的人,也缓缓放下手,接下来,是一个月的沉睡,等到新的一轮月明月圆,他才会苏醒。一条美人鱼悠悠地滑向他,他已经闭目沉睡。美人鱼湿润丰厚的鱼唇吐出一条长长的贝壳风铃,将它搁置在他的心口。这,将会温暖他整整一场睡眠。
一月无梦。
☆、天涯落客
搁浅的小船,逐渐腐烂的鱼身,白色腥味的盐粒。大海慢慢沉寂。沧海桑田是时光最长久的风情。
废弃的海神庙里,流霜站在那尊已经蒙上一层蜘蛛网的海神娘娘雕像前面,金黄色的帷幕层层叠叠逶迤在地,只是后面,再没有当年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像一只猫般蜷缩在里面了。她伸出手轻轻拂去海神脚下的灰尘,一双美目里尽是冷冷的恨意。
许多年前,这座神庙繁荣热闹,渔村的每个妇人姑娘都会来这里为出海打渔的丈夫父亲祈祷和平,还有一些暗藏杀意的人会来这里悄悄下着狠毒的诅咒。少女流霜跟在村长妈妈后面,常常来到这座神庙祈福。那时候的她,还是纯真烂漫的少女。
她会偷偷跑到那帷幕后面,在神庙顶端挖出一个小天窗,沿着柱子爬上去看那片大海。后来,这扇小窗口被窝在角落里的女孩子发现了,就这样,白天属于流霜,夜晚属于女孩子。她们竟然一直没有遇到过对方,但是,她们都看到了走在海滩边上捡拾贝壳的小乞丐。
他是这座渔村里唯一的乞丐。因为在这里,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房子渔网,他只有他自己。他坐船南下,一路来到这个海边小村。他到的时候,尚是初春,湿湿冷冷的春雨淅淅沥沥,烟雨朦胧,海水涌动。他没有地方可去,就躺在小船上,朝饮露暮观雨,有时能听一夜的雨声。落魄天涯客的惆怅,是绵绵不绝的。
无所事事的他后来迷上了捡海滩边上的白色贝壳。他又将这些贝壳串成一条,挂在小船门帘上当珠帘。几乎是不分昼夜地捡着,串着。因为不会说话,他跟那些渔民几乎没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饿了就捞海螺吃,渴了就向坐在家门口织渔网的妇人们讨淡水喝。他也会看月圆之夜的屠杀,但是他从来不碰那些可怜的美人鱼。
他会静坐船头,默默地听上一夜人鱼歌声。而在海神庙屋顶,有一个女孩子正趴在那里默默地凝望了他一夜。
小乞丐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人,他其实已经不小了,甚至连眼角都长出了淡淡的皱纹。但他还是很有魅力。至少在这个封闭的小渔村里,他的到来勾起了很多姑娘的心思。每天早晨,他的小渔船上都放满了那些姑娘编织的人鱼泪链和海蓝色衣袍。但他依旧衣衫褴褛,不拘小节地行走在海滩边上。他自己亲手串的贝壳链子谁都没有送。
流霜想到这个伤她至深的男人,心里更多的竟然是思念,而非仇恨。曾经的香案上积满了灰尘,她伸出手,指尖轻划,深邃的眉眼就在她的手指下渐渐清晰起来。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跟他说话,就向他索要那些贝壳风铃,他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眸淡淡地滑过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然后他摇摇头。流霜是这片天地里的小公主,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她有些恼恨,觉得这个乞丐一无是处,还这么高傲。流霜当时就决心一定要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幼稚和可笑。流霜妖媚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男人的魅力,绝不只是在于外貌而已。却也是这份过于沉重的心思,让这个天涯过客至今深埋海底永无出头之日。
不知纠缠了多久,她撒娇抛媚眼,示弱假哭泣,甚至是强吻深情凝望,对方依旧无动于衷。流霜为了这份以赌气开始的爱情,将自己的位置放到了最低,就在她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却主动靠近了她。
流霜还记得村长妈妈对自己说的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流霜,你是吃鱼长大的,他呢,是吃素食的,终究不是同道中人呐。”那时候,她觉得好笑,这个食物理论也就一笑置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