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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
三十岁生日这天,吴是非自己一个人在帐内点了盏灯,没有许愿,默默地对着烛火发呆。袁恕进来,她也没有动。
“生日快乐!”
一杆旱烟管被推到了吴是非手边。细看下,烟嘴还是白玉的,竹制烟杆上有考究的雕花,烫了金漆,显得十分精致。
吴是非如获至宝般抓起烟杆反复细看,俄而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袁恕本来故作高深,抿唇笑而不语。被吴是非掐住脖子一通摇晃,终于笑着承认:“好了好了,是我猜的!”
“蒙谁呐?你半仙哦!还能掐会算连蒙带猜的,老实说!”
袁恕诚诚恳恳:“真是猜的!这几年,你每到这天就一个人点盏灯发呆。给囧囧过生日时你说过,你们那里过生日会吹蜡烛切蛋糕吃寿面。你其实不喜欢吹蜡烛,觉得吹了,希望就灭了。你喜欢看蜡烛一点一点烧尽,火光虽然小,但靠近了依然很热,也很亮。所以比起火把,你也更喜欢酥油灯。”
望着眼前的酥油灯,手中抚摸着袁恕特地为她做的独一无二的烟杆——她只跟袁恕模糊描绘过,想不到他暗自记下并画了图,依样做出来,吴是非感动之余蓦地又很难过。
她抱住袁恕,孩子样在他怀里蹭:“六年了,恕儿,我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袁恕柔柔拥着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他心里,岂非盼着这人永远不要回去?
“既然回不去了,就该认命是不是?”
“……”
“认命了,就要遵从内心的召唤,享受生活,对不对?”
“……”
“恕儿,我们一起遵从内心召唤吧!”
袁恕眼中似笑非笑,难以确定。
“非姐是指——”
吴是非双臂环上他颈项,细吻巧啄,每一次都将他唇打湿一些些,再撬开一些些。忽的深吻压上,唇齿交抵,软舌纠缠,彼此都恨不能向深处试探,被吞进对方的咽喉,你中有了我。
“小郎君,”吴是非双眸秋水一泓,言语都醉人,“有情人,当做快乐事呀!”
袁恕低低地笑,柔软的唇瓣在她耳侧摩挲,呵气轻吐:“看样子,生日礼物送得不够。”
吴是非情不自禁嘤咛一声,亦笑:“添上你,够了!”
【此处省略一千字不可描述】
然而即便身都交付,心志不移,吴是非每天仍旧过得患得患失。尝自问,回到原来的世界是否就比如今更开心?答案在吴是非看来,完全就是个无解的自我拷问。更可能,其实回去依然是浑浑噩噩当个废柴,一文不名地度过余生,世界对她无意义,她对世界更无意义。
可吴是非放不下家里俩老,放不下很疼很疼自己的爷爷。
为人子女的意义未必膝下尽孝,吴是非想起码,要去送终。人世走一场,能报答的,无非就是这点比外人亲的血,比旁系正的名。
“那就走吧,非姐!一起走!”
吴是非以为袁恕说笑,但竟然,他如当日与夏濯约好的那样泰然交出了黛侯的权柄,退位让与世子罗钧,自甘作闲云野鹤,领着爱人与孩子,清贫也自在地成为西荒上的旅人。
走过四季的草场,走过枯后又满的河谷,走过一辈辈探险者们涉足过的绮景与瑰丽,最终来到了大沼泽。
从来对阴谋和厄运有说不清的预感,吴是非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疯了中了降头,才会在忐忑中依然随着袁恕踏上寻找寂途的狭路。小胖囧挂在父亲肩头,安静乖巧,对一切未知充满了好奇。
探路的木杖谨慎地摸索着脚下的虚实,却谁都未曾预料,危险会来自于天上。
开阔地湿气绵延,风起得怪异,顷刻便聚成龙卷。
袁恕用力将木杖插入土中以为支撑,肩头的囧囧却骤然被刮起。他翻滚着向上,小手惶恐地伸着。幸亏吴是非鱼跃飞扑将他捞住,自己反也被吹得腾起。危急时刻,袁恕又及时将她拉住。三人两手,微薄的牵连,吴是非看见木杖已岌岌可危。
“放手恕儿!”
袁恕目光坚决,抵死不放。
吴是非笑起来:“还是这样白痴!”猛地把胖囧塞进他怀里,奋力一挣,随风而去。
眼中最后所见,是袁恕深刻的绝望,还有胖囧呛了风的啼哭,不清楚他喊了什么。
意外,竟没有死去——
醒来茫然四顾,吴是非难以置信地骂了声娘。扶墙站起,浑身上下一通摸索,她更抓狂:“操,变回来了!”
下意识摸口袋,才想起身上穿的是异界奇装,而自己怀里只有一支烟,并一只漏了油早就打不着火的一次性打火机。
倏来门扉吱呀,小巷斜对面的一扇门里走出个人来,手里拎着一塑料格的啤酒瓶。
他本是无谓地往吴是非瞟了一眼,蓦地僵立,手中的啤酒瓶猝然掉在地上,乒呤乓啷碎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