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杨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容神:“早在你查出是碧荷之时,意远就告诉我,是他有意提点。”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她心中的痛怨一下汹涌于胸,不是怒还是悲,“你什么都知道,你明知道他有居心,为何还要替他隐瞒?为何你不趁早拆穿他?”
“你怨恨他吗?”项云杨出其不意问道。
怨恨他吗?
她不由怔忡。
“你恨他,是因为他欺骗了你,还是觉得他害死了娘?”
她眼泛泪光:“有何不同?”
“真正害死娘的,是另有其人。”项云杨语气轻淡,“意远不过是受人所托。有心人要对付娘,无论有没有意远,结果不变。”
项庭真才想说话,又听兄长声音清凌凌地传进耳际:“有些变故,意远无从把握,你也一样。若说间接害死娘,你我也难逃罪责。谁教我当初,明知膳食有毒,还是吃下。谁教你当初,明知碧荷受郑妈妈指使,还是设局指证庄氏。推娘上绝路的人,不是意远,而是你我。”
风过之时,拂凉了项庭真的遍身,她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哑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说话?”
项云杨低低一叹:“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说的,你可以不必理会。”他缓缓起身,“你安心出嫁,意远,是你的良人。”
项庭真苦涩一笑,转过身去才想离开,兄长的话音又幽幽地自身后响起:“又有谁人,是全然无愧于天地良心?意远何其有幸,可得补偿之机。而我……”
她闻言,心自纳罕,回头才想细问究竟,项云杨已吹熄了灯火,屋内一片黑暗,只听得他的温然道:“你日后是闻家人,项家那些未曾清算的债,由我代劳便是。”
项闻二府的联姻,在震耳的花炮耳中拉开了喜幕。
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将新娘子送到了闻府,后头紧跟着数十名肩挑提箱的家仆,浩浩荡荡将嫁妆运送进闻府大门。
依着俗礼,由出轿小娘扶着新娘跨过朱红漆的木制的“马鞍子”,步过红毡,跨过火盘,便是一对新人自此日子过得红火喜乐的好兆头了。
一身大红喜服的闻意远站定在正厅之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由喜娘扶进厅内的新娘子,她遍身珠翠环绕,绫罗锦绣端庄而隆重,头上一方正红喜帕掩盖了她的面容,只隐约可见底下光耀闪烁的流苏坠角,随着她的行动流转着璀璨的光息。
吉时已届,赞礼者在旁扬声道:“皆跪!上香!”
一对新人便在族中主香公公的带引之下,进香拜天地。
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一天,庭真,从此便是他闻意远的妻。
“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大婚前的日子,他们都未曾见过面,他并不知她的心思如何,也不知此时此刻,跪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进行成亲仪式的庭真,可是真的愿意原谅他。
拜过高堂后,赞礼者接唱道:“夫妻对拜!”
闻意远和项庭真二人两相面对,双双拜下。
“送入洞房——”
龙凤灯影如红霞映照,一室静谧安宁。
闻意远郑而重之地掀开她的喜帕,如愿地看到了庭真那一张妆容秀丽的脸庞。
他如获珍宝似地攫住了她的手,轻笑着凝望她,道:“庭真,感谢你。”
她眸光温柔如水,婉转垂首:“谢我什么?”
闻意远从怀里取出一枚赤金镶红宝石戒指,小心翼翼地套进项庭真的无名指,他的手指按捺不住地轻颤,戒指上的宝石璀璨着瑰丽的光芒,在他的手中顺滑地环套住了她的手指,如是直到天荒地老的坚固与和美,教人那样心醉。他心头的激动却渐渐地又平复成了不能察觉的安静,仿佛这一刻,早便在意料之中,无论相隔多久,都会如约而至。
“感谢你没有放弃我。”他执起她的手低柔轻吻。
她眼中的哀凉转瞬即逝,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
他低头流连在她吐气如兰的唇边,吻一下,再吻一下,终于是舍不得再离开,贪婪地捕捉着她温热袭人的气息,双臂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了她,深深浅浅地撷取着她甜美的唇舌,仿佛彼此口中蕴藏着无尽的幸福与爱重,每一下的吻都是深沉而热切的,他的呼吸愈发显出动情的急促,一双大手有力而眷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掌心是那样炽热,烫得她遍身酥软,整副身心都似落进了浓情如天罗地网般的热烈爱念中,那薄弱的羞怯之情已没有丝毫的阻力,只余下忘情的和应与某中不敢深想半点的企盼。
他的吻深切而奔放地埋进她的身体中,她含笑闭上了眼睛,似是无措却又激动地等待着,浓妆的红唇边,却又在此时浮泛起一抹阴狠的凛冽。
衣衫自肌肤上滑落的触感带来晕眩而迷醉的错觉,他的身体竟如燃烧的一团烈火,灼热地紧贴着她。
她的手悄然地垂落在床边,有一抹清冷的寒光自袖中滑落,她一手握住,在他埋首进她锁骨之内时,猛然抵住了他的脖颈之处。
番外:棋子
锋利刀刃紧贴肌肤的寒意一下浇灭了他的热情,他整个儿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静静望她。
方才察觉,她不再掩饰眼眸里的痛怨,恨意如是一触尽发的利箭,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
“你做什么?”他不由震惊。
她自他怀抱中离开,慢慢地坐起身,手中的匕首移至他的咽喉之处。
“就凭你的三言两语,想得到我的原谅,闻意远,何来这般便宜之事?”
他跪坐在她跟前,惊痛交集:“你不原谅我,为何要嫁给我?”
项庭真眉心轻轻一颤,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