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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膳罢,言舒容以清茶漱口后,方站起来对项庭真道:“真姐姐,今日咱们有缘相会,合该好好说说体已话才是,不如你随本公主移步内殿可好?”
项庭真想了一想,迟疑道:“回公主,民女笨拙,此处天家贵地,难免心中有怯,还请公主准予民女兄长陪同在侧。”
言舒容漫不经心地看了项云杨一眼,笑道:“本来只是咱们女儿家的私话,不过既然是真姐姐之请,那便让他一道进来罢!”
项云杨至此仍旧是不发一言,跟随在妹妹身后进得内殿,便垂手立于一旁,如同是可有可无的影子一抹。
言舒容亲亲热热地挽住了项庭真的手,走到金丝楠木的长方书桌前,道:“真姐姐,现下皇兄不在了,我也不与你转弯抹角了,就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罢。皇兄他是有过失,不过他待你的心,我和母妃都看在眼里,那是真真的情深意重,你在他心目中,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项庭真垂下眼帘道:“公主的苦心,庭真明白了。只是庭真福薄,恐怕承受不起王爷这样的情深意重。”
言舒容微微一叹,道:“我晓得你心里不能原谅皇兄,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何皇兄会在大婚之上失控?”
项庭真眉心一紧:“他与庭真的妹妹另有私情。”
言舒容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将覆盖于书桌上的白缦扯下,桌上的一幅仕女图赫然入目,画中人竟是曼舞如蝶的项庭秀。
项庭真正自纳罕间,言舒容便道:“画中女子并非你的妹妹,而是皇兄的庶妃燕姬。”
项庭真一怔,又听言舒容续道:“燕姬早已不在人世,皇兄感念的是那份早逝的故情,并非你妹妹其人。”
项庭真略觉意外,只是注视着桌上画卷默不作声。
言舒容娓娓道:“皇兄乃重情重义之人,你妹妹与燕姬相肖,皇兄怀缅旧人,方会与她走近。大婚当日,你妹妹打扮得与燕姬一样,在庭院中起舞,方会勾起皇兄心中念旧之情。然而旧人旧情终究不过是昨日黄花,皇兄心里真正钟情之人,不会是你的妹妹,而是真姐姐你。”
项庭真若有所思,此时忽闻项云杨轻声道:“三心两意。”
言舒容看了他一眼,并未曾放在心上,只道:“皇兄自然不是三心两意,燕姬已逝,但皇兄并非寡情薄幸,心中情致一时未能放下,方会对你的妹妹稍加留心。他心里晓得孰轻孰重,也晓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愿真姐姐能明白他的苦衷,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项云杨的声音若有似无:“自欺欺人。”
言舒容这时转过了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道:“皇兄与真姐姐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即便当日有错,皇兄如今已诚心悔改,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这一段本该百年好合的美满姻缘?”
项云杨想也不想便道:“恨错难返。”
言舒容清盈的眼眸内泛起了一丝着急,忙道:“什么恨错难返?应该是破镜重圆才对!皇兄从此再不会与你们的妹妹有纠缠,他只会一心一意对待真姐姐,不会再重蹈覆辙!”
项云杨淡笑道:“为时已晚。”
言舒容心下大为不忿,快步来到了他的跟前,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还是你的亲妹妹呢!”
项云杨望天道:“忠言逆耳。”
言舒容不觉气上心头,纤长如小扇般的睫毛微微忽闪着,高声道:“你还真当自已是四字真言了?你自以为惜字如金,在本公主眼中,你是目无尊上!”
项云杨垂眉敛目道:“草民惶恐。草民愚昧,听得公主所言,只不过是有感而发。所谓婚姻,男家曰婚,女家曰姻。婚姻之事,为两姓合好以之上承宗绪,下启后昆,中洽亲属,因缘非小,大抵此事皆定于宿命。非自已能作主,亦非父母能作主,固非人力之所能改变。”
言舒容姣好的面容上犹自带着不服气:“依你所言,婚姻之事皆定于宿命,非人力可改变,也就是勿破人婚姻之意了!我皇兄与真姐姐便是这样的两姓合好,父母不能作主,更遑论你这个兄长!”
项云杨云淡风轻道:“草民尚还有话,还望公主勿怪。善缘而来者,其和好之念不遂不休;恶缘而来者,其毒害之情不结不止,方有非人力之所不能破之说。王爷与舍妹之缘,早已于大婚之上结止,无以为继。公主如今所行的,恰恰是逆宿命之所为,唯得徒劳无功而已。”
言舒容悖然变色,用如春葱般细嫩的纤指指着项云杨,扬声道:“来人,替本公主把这个口出妄言之徒拿下!”
第142章一粒种百粒粮
项庭真急忙上前道:“公主息怒!家兄只是一时口不择言,求公主恕罪!”
侍从们当即上前押住了项云杨的手臂,言舒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缓步走到他跟前,水晶珠子耳坠在如玉凝脂般的脸颊旁轻曳,玉润潋滟。她扬眸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你以下犯上,诅咒晋王与真姐姐的是恶缘,论罪当刑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