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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氏脸色一变,转头望向项云柏。项云柏两眼内的怨恨更为浓重:“爹爹莫非是打算不了了之?”
项庭真哽着声音道:“大哥你意下如何?难道凭着下人的几难辨真伪的句话,便让咱们母女俩给你们填命么?”
她话音刚落,忽闻角落里传来阵阵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哀戚之极。众人不禁为之侧目,循声看去,竟见哭泣之人却是项庭沛,此时她正用绢子抹着眼泪,浅浅地一声起一声止,似有莫大的凄怨。
项景天心乱如麻,眼见素来沉静的大女儿竟也失态至此,不由更觉心烦,遂道:“你哭什么?”
项庭沛面上现出几许惊慌失措,忙不迭从座上站起,慢慢步到厅堂中央,道:“沛儿心痛难耐,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哭泣,沛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景天皱眉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少些忧心罢。”
项庭沛眼泪却是不止,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爹爹,一切原是沛儿的错!若非沛儿一时迟疑,大嫂便不会胎死腹中!沛儿罪该万死!”
项景天不觉变了脸色,忙道:“如何会是你的错?”
项庭沛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转头望向项庭真,啜泣道:“倘若我不是顾念姐妹之情,把妹妹所做的一切及早告知爹爹,大嫂便不必承受滑胎之痛!”
项庭真一惊,错愕地看着她,只听她哀婉道:“早在妹妹要替大嫂打点吃食之时,我便知道,妹妹是存了要谋害大嫂腹中胎儿的心。那日雪青来问,我本想着帮助妹妹甄别妊妇忌食之物,好不容易列齐了单子交给雪青。没想待雪青走后,妹妹却是变了脸,只说大嫂这一胎是二太太的亲孙儿,对大太太无利,就算大太太不开口,她也一定不能让胎儿顺利诞生。”
项庭真顿觉有如电殛,惊骇得无以复加,明明是九月温热的光天白天,却觉有彻骨的冰凉兜头盖脸浇下,直刺得遍体生寒。她直勾勾地盯着项庭沛的脸面看,喃喃道:“你为何害我?”
第五十七章诛心(一)
项庭沛任由眼泪淌下,无所畏惧地回视着项庭真:“我又是惊又是怕,哪里想得到妹妹会有这般的心思?我劝她,用尽我能想到的话劝她回头,我说那即便不是你亲娘的孙子,也是咱们的亲侄儿,你怎么可以狠下心来?你怎么能忍心?哪怕是一只小猫,一条小狗,你也不能滥杀啊?你怎么能对你的亲侄儿狠下杀手?”
项庭真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下意识地摇头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没有想到……”
沈氏心知不好,厉声喝止项庭沛道:“你一派胡言,给我住口!”
“我一派胡言?那么大太太可还记得你当日对庭真说过的话?”项庭沛缓缓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靠近沈氏,“是你对庭真说,阮玉瑶这一胎是你的克星,务必要除之而后快;是你对庭真说,二太太托病不照顾阮氏,目的就是要陷害你,你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不给二太太留了把柄;是你对庭真说,让她不要心软,心不狠,难成大事!”她悲哭出声,“大太太,庭真何辜,大嫂何辜,咱们亲侄儿何辜?你一个人的杀心,平白害人陷进了绝境,你于心何忍?”
庄氏和项云柏二人听得项庭沛这一番话,整个心神都被震住了。庄氏看向沈氏的目光有如利箭:“你的心忒狠了!”
项景天亦是大为意外,既惊且怒,额上的青筋暴突而起,咬牙道:“下人会撒谎,难道沛儿也会撒谎么?”
“她撒谎!她就是撒谎!”项庭真一手指着项庭沛,残留在睫毛中的泪湿掩不住她眼内的悲怒,“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实言!她处心积虑,接近我,讨好我,取信于我,就是为了今日这一着!好,好,甚好,你早有预谋,我根本看不出来你的用心!可你害我便害我了,为何还要连累我娘?”
“妹妹,为何到了这般田地,你还是执迷不悟?”项庭沛痛心疾首,“不是我害你,也不是我连累大太太,而是大太太害了你,是大太太连累了你。早在你助纣为虐那一日开始,你就无法回头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道,“你既存了心,自然是想要滴水不漏,你借着打点大嫂吃食的由头,把这几个妈妈安插进了大嫂的小厨房里,你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害大嫂,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你却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沈氏面上肌肉微微一抽,目内泛起一股阴翳,意味深长地看着项庭沛道:“你有备而来,从你回府那天开始,你就是有备而来。你今日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着我来的,你等这一天很久了,是不是?”
项庭沛容神悲戚,转过身去,“我后悔,我悔不当初,我不该替妹妹将此事瞒下去。那天我在爹爹的颐明院外徘徊了好久,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可我又想到,如若我就这么告诉了爹爹,妹妹该如何自处?这不是害妹妹不好过么?倒不如我再想法子劝劝妹妹,悄声无息地把事情掩下去,兴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兴许……”
庄氏抓住项庭沛的手,凄声道:“你为何不当机立断?你若非心存顾念,我的孙儿就不必惨死啊!”
项景天闭一闭眼睛,恨声道:“简直丧尽天良!”
沈氏来到丈夫跟前,急声道:“事实并非如此,老爷,你心里明白,灵云不是这样的人。我身为一府主母,我深明道德大义,我不可能这般做出这等灭绝人性之事!”
项景天睁圆眼睛瞪着妻子,冷冷吐出一句:“一府主母,你也配?”
沈氏触及到丈夫不带感情的眼神,心底一冷。庄氏扑将上来,一把揪住了沈氏的衣领子,带着哭腔道:“大姊,你为何狠心害我孙儿?是不是因为我得以回府,你记恨我?早知如此,我便躲在庄院里永不回来了!”
沈氏被她揪得生疼,使劲儿要推开她,却是无果:“你休得胡言乱语,我没有做过!我问心无愧,心里有鬼的是你们!是你们布下的局,想害我和庭真不得翻身!”
庄氏看她的眼神犀利如刀锋:“你真的问心无愧么?你真的没有做过阴损之事么?你敢对天发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