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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项庭真便和沈氏一同前往文祺院探望阮玉瑶。这日项云柏已去上值,因大奶奶在屋里静卧养胎,下人们行事均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偌大院落一时显得格外安静。
沈氏母女二人进得屋内,便见阮玉瑶靠坐在临窗的杨妃榻上,虽是面迎着阳光,容神间却带着几分阴郁。
沈氏摆手止住了想要起身行礼的她:“怎的坐在这儿?该进去躺着才是,身边伺候的人呢?也不晓得给大奶奶披一件薄披风。”
阮玉瑶无力一笑,道:“媳妇在里边躺了许久,甚觉烦闷,便出来坐坐。”
项庭真从雪青手中接过薄绫披风,亲自为阮玉瑶披上,道:“已经入秋了,天还是有点凉,大嫂身子要紧。”
阮玉瑶朝小姑子感激一笑,道:“幸亏有大娘和三妹妹相伴,不然玉瑶心里更觉难过。”
沈氏道:“你孕中难免多思,只是也不宜沉溺其中,还该放宽心才是。”
项庭真亦宽慰她道:“咱们已经吩咐大夫给大嫂开了安胎药方,您只要按时服药,静心休养,身子必定会好起来,不必过分担忧。”
阮玉瑶面上愁云不散,摇了摇头,道:“原不该让大娘和三妹妹担心才是,只是玉瑶最近总觉得身子不如从前。相公只知道玉瑶呕吐犯昏,却不知道玉瑶每常小腹坠痛,胸口翳闷。已经在吃食上很是留心了,但症状不减,玉瑶心绪终是难平。”
第五十三章安胎(四)
沈氏毕竟是经过事的,一听便觉不妥,道:“要说有孕腹痛,却也是有的,只多见在头三月,大媳妇你这都五月身孕了,本该是胎像最为稳固之时,怎的还会小腹坠痛?”
项庭真便将昨日项庭沛所说的薏米、枸杞、桂圆、红枣等物忌食之事说了,未了道:“不知大嫂身子不适可与误食了这些有关?若是的话,从今往后再不要吃了,想必会有好转罢?”
沈氏点头道:“若单是事出误食,倒是不打紧,往后留心便是。”
阮玉瑶心知沈氏是用足了心待自己,纵然身子不适,意绪抑郁不散,只不好一味示于人前,没的遭人嫌弃。便也强展了笑颜道:“媳妇明白了,有大娘和三妹妹照顾着,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从阮氏房里出来后,沈氏便对项庭真道:“那大夫开的药,小厨房里的吃食,每一处经手之人,你今日都得好生检视一番,看看当中有没有不妥的。我瞧着玉瑶这副脸色似有不对,不知有没有着那有心人的道。”
项庭真一一应了下来,当即便去了。
查问之下,方知来替阮氏诊过脉的有两位大夫,一位是府中的常医方大夫,一位则是从府外请来的千金圣手胡大夫。项庭真又命人把两位大夫的药方子取来看了,不外是大同小异的安胎补药,无甚异样。
正忙乎间,项庭沛便挑了帘子进来,面带关切道:“才进门便见廊下满满的都是人,还道妹妹这里出什么事了,可都还好罢?”
项庭真放下手中药方,道:“无碍。他们都是大嫂院子里的人,为稳妥起见,今日得一一查问,一个也不可放过。”
项庭沛看了看桌上的药方子,点头道:“妹妹此举甚好。只是有一层,若光从这大夫开的药方上看来,咱们并不能看出端倪来,需知煎药的火候和工夫也是最最要紧的,换言之,煎药的人也是重中之重。”
项庭真听了,甚为赞同,忙让元香去把负责煎药的几个婆子请了进来,细细盘问之下,方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煎药方法,有的是直接把药放下去煎,有的则是先把药经水浸泡再煎,这么一来,药性倒是拿捏不准了。
项庭真想一想,便把自己底下一个行事稳妥的妈妈叫了进来,吩咐她从此到大奶奶小厨房里去,依着大夫的方子领着几个婆子煎药,再不能有方法不一之事了。
紧接着便是阮氏的一应吃食,项庭真让负责掌厨的秦显家的进来回话,问起大奶奶的日常膳食,秦显家的道:“大奶奶自孕后口味喜甜,便命奴才们在汤粥里多放红枣桂圆,若是放得少了,味道偏淡,大奶奶便吃不下了。”
项庭沛“嗳哟”一声低呼,急忙道:“什么红枣桂圆,想前日我和三姑娘不是已经再三叮嘱雪青,哪些忌食哪些宜吃的,红枣桂圆那是万万不能碰的啊!”
秦显家的唯恐担责,忙道:“那日雪青是来吩咐过了,但大奶奶直说要吃,奴才们便无法了。”
项庭真冷肃了脸庞,道:“要说你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些妊娠的忌讳竟是半点也不懂么?大奶奶要吃,你们就不知道劝着点么?再说这甜的也不只红枣桂圆这两样,现放着有饴呢,当真是全不用心,只知挑着轻巧的来!”
秦显家的唯唯诺诺的,半句也不敢反驳。
项庭沛想一想,对妹妹道:“雪青毕竟是大奶奶的贴身近侍,无暇调教这些底下人,再说大奶奶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年轻姑娘,兴许压不住这些老人也是有的。看来还是得妹妹你派了人过去。”
项庭真便叫了凌妈妈过来,让她给安排两个得力的妈妈跟秦显家的回去,须得好生依着吩咐替阮氏准备膳食,不得有半点失误。
如此细细安排妥当后,一日辰光也过去了。项庭真累得口干舌燥,项庭沛贴心地为她递来六安瓜片,温声道:“难为妹妹了,行事这般细致有度,可真是不容易。”
项庭真接过茶盅,一边用茶杯盖子拂着茶叶,一边道:“大嫂这一胎要紧,这伺候的人多了反倒容易出纰漏,要不是今日这般查问下来,也不知有这些疏忽。”
项庭沛注视着她的侧脸,有一缕冷嘲暗藏心底,面上只是微笑着道:“正是如此,若非有妹妹打点,只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