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项庭真替母亲把粥盛在成窑五彩小碗盅里,道:“只要娘欢喜,我不要什么千金风范。”她柔声道,“娘,以后都喜喜乐乐的,不要再为那些事劳心了,可好?”
沈氏接过女儿手中的碗盅,一边在炕上坐下,一边叹着气道:“今日明觉师父也是劝我放下固执。理儿我是明白,就是难做到。”
项庭真坐在母亲身旁,挽着她的手臂道:“依我看,也不难。还是眼不见为净,把那立牌位的事交给女儿,你不用问不必管,只当作没有这回事。”
沈氏才想喝粥,听得女儿这话,一下愣住了,道:“你说什么?”
项庭真道:“只不过是替姨娘立个牌位,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娘操心,交给女儿便好。”
沈氏立马把碗盅搁在了炕几上,不可置信地瞪着女儿:“你说要替那贱人立牌位?”
项庭真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母亲道:“娘,归根到底,安姨娘还是没有名正言顺进门的福气,如今横竖她人是不在了,一张牌位,说穿了,也就是一块木头。咱们何必跟一块木头过不去呢?”
沈氏睁圆了眼睛,气上心头:“谁教你说这些话?!谁让你称呼那贱人安姨娘?她是哪门子的姨娘?她也配?!”
项庭真拉着母亲的手道:“娘,女儿是不忍心看您终日为此事烦恼,也不想看到爹爹为此事与您置气。总不能为了这些,您无了期地与爹爹僵持下去,纵然不立这个牌位,对娘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氏用力甩开了女儿的手,“我道你怎么巴巴地给我献孝心来,原来是替你爹说项!你只管去告诉你爹,要想给那贱人立牌位,不是不可以,只等明儿我大限了,给她腾出位置了,你们只管给她立牌位便是!”
项庭真心惊不已,急忙道:“娘,您快别这么说!”她心中犹疑不定,忍不住道,“府里的姨娘成群,为何娘偏偏不能容安氏一个?”
沈氏面上微微一搐,目内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阴翳,只以怒气掩饰:“是,我不能容她!没有因由,没有道理,我便是不能容她!这么多年来我都顺着你爹的性子,偏偏这一次我不想让步,你休得再提!”
项庭真还想再说,却见母亲气得连连咳嗽,便咬住了下唇不语。郑妈妈在外头听得动静,忙进来道:“三姑娘,这大夜里的,怎么惹得太太发这么大脾气?太太也是时候歇息了,姑娘你还是先回罢。”
项庭真心中无奈,只得出了来。郑妈妈一边把她往外送,一边含怨带气地道:“那一个大姑娘,真真是个不祥人,才进府没几天,又是给太太添堵,又是挑得你们母女俩争吵,晦气!”
第四十一章居心
如此过了一夜。至翌日午时,项庭真正闷闷地在屋子里绣着五彩牡丹,凌妈妈便来通传:“三姑娘,大姑娘来了。”
项庭真犹豫了一下,方允了让人进来。
项庭沛手里挽着个镂花藤萝筐子,施施然地进了屋,朝项庭真暖暖一笑,道:“真妹妹,姐姐这个时候来,可有叨扰?”
项庭真略略看她一眼,又埋头在绣架上穿针引线,漫不经心道:“姐姐若是有话,便只管说罢。”
项庭沛把手中那小巧的镂花藤萝筐放下,从里头拿出一大把彩绳丝线来,细细地摊在了紫檀桌上,微笑道:“姐姐从前也爱做绣活,最偏爱打络子。每次得了工钱,便去把最亮眼的丝线买下,自己却又舍不得用,攒着攒着,便余下这么多了。”她显出几分腼腆,“姐姐知道妹妹在做绣品,便专挑了些好的彩线拿来,只不过在姐姐眼中的好,可能未必入得了妹妹的眼。”
项庭真看了一下那满桌的彩线,道:“既然是姐姐一片心意,妹妹便谢过了。”
项庭沛却不走,仍立在原地,道:“还有一件事,姐姐想要跟妹妹说。”
项庭真抬眼看了看她,“若是还与立牌位一事有关,那请姐姐不必说了。”
项庭沛两手揉着宝蓝色素纹绣花上衫的下摆,期期艾艾道:“此事让妹妹和太太都添了烦恼,是姐姐的不是。所以……姐姐想告诉妹妹,这个牌位,先不必立了。”
项庭真闻言,始料未及地望向她,停下了手中的针线。
项庭沛面上带着深深的内疚:“今日姐姐到长春院请安,听闻妹妹与太太为了立牌位之事闹得不安生,姐姐心里愧疚。我告诉妹妹那么多,原意不是想妹妹帮着说话,只是觉得妹妹可亲,可以让我安心说出心里话。没想却平白生出这样的事端来,这原是姐姐的不是。”她注视着项庭真,“我知道母女亲情的可贵,我不想你们再为了我或我娘费心。立牌位的事,我从此不会再提,你和太太只管放心。”
项庭真缓缓地站起身来,意外地看着她,道:“可是立牌位也是爹爹的意思。”
“老爷这边,你们更不用担心,我自会与他细细分说,他会明白的。”项庭沛朝她欠一欠身,“为这件事,白让妹妹伤神了。”
项庭真走到她跟前,“这对安姨娘却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