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眼眸一紧,柳眉轻颦着道:“他最多只能再活半个月……”声音细静得如绢绢的溪水。
“为什么?”沙渡惊忧执问,向明月逼近了一步。
明月沧漠淡然的面容,被感染了一种凄淡的哀伤,她惋惜道:“冰河界王神将他的身体毁了,就算是神也回天乏力。相信神龙小白也用自己的血偿试了无数次,也不凑效。而现在,他又中了一剑。他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陛下,您打算怎样?”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但明月在沙渡面前从不忌惮。
“无论怎样,我绝对不会用蔚来的灵魂来祭剑!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是我的好朋友!他不是神坛上的祭品!”沙渡越说越愤慨,越说越决断。似乎,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犹豫不定的。
能决定这件事的人,只有沙渡;能做这件事的人,也只有沙渡。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不仅因为他是王,更因为他是唯一的纯种驱魔族人。
“陛下,我也相信,会有更有的解决办法。”
明月的话并不是安慰。她只不过是道出了心中的希望,而恰好是沙渡认为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希望。
明月静静地退下了。
沙渡怀着沉重抑郁的心情,走入那间充满药味的房间。
木蔚来已经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发青,胸前雪白的绷带仍渗着点点血迹。乌黑柔亮的长发,散滑于枕边,如此柔顺无力,却丝丝扣人痛弦。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如水,柔如月光,但沉郁了更多的无奈与伤感。
两人目光对视,沉默了半倾。夜风都仿佛被凝固了。空间里,只剩下夙命相残却相知的两人。
“沙渡,你这是何苦……”良久,木蔚来苍白的嘴唇里终于吐出几个字。声音很小,却足以令沙渡刻骨铭心。
沙渡悲慨地说:“活着,总会有希望……如果死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木蔚来嘴角勾起一个凄欣的弧度,淡然道:“人总会死。但希望不会,因为希望可以延续……”
说了两句话,木蔚来倍感吃力。每喘息一下,就会抽*动了伤口,锥心的痛,令他脸颊汗如雨下。
沙渡坐在木蔚来床边,用洁白的袖子,轻轻地给木蔚来擦汗,温柔道:“不要想那么多了,静心休养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兄弟俩并肩作战。”
木蔚来不甘心地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明月大夫难道没有告诉你……一个人如果注定要死,多活十天和少活十天有什么区别?每一日,有多少人丧命于邪玄魔魔掌之下?有多少人沦为行尸走肉的半魔人?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为了你值得!”沙渡果然厉声,坚决得意无反顾。
“你变了……变得是非不分!为了私人感情,你置天下苍生危难于不顾,你这样做,对得起红莲国的子民吗?”木蔚来似乎越说激动,白得发青的脸涨起病态的嫣红,如同西夕前凄艳的晚霞。他甚至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是再度重伤使他身体虚脱,连挪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沙渡双手按着木蔚来的肩膀,深?的紫眸蒙上一层忧伤的柔亮,言语却依然坚定,“我没有变。变了的是你!蔚来,凡事总会有牺牲,但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在沙渡眼中,自己的性命,居然比他的子民的性命更重要!对于沙渡的情深义重,木蔚来该是感激还是悲哀?
“反正,我都活不了多少天……”木蔚来微弱的声音里,甚至有了恳求的意味。
“不行!”沙渡怒呟一声,坚决拒绝,“蔚来,你当自己是什么?”
“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滴哀伤的眼泪,从他眼角滑下,滴落沙渡的心田。他,把活着当成一种罪孽,这令沙渡又痛又怒。
“不要逼我!”沙渡凶狠地打断了木蔚来的话。
与木蔚来相识以来,沙渡第一次用如强硬的语气跟木蔚来说话。但沙渡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每一次,都是木蔚来救自己性命;每一次有困难都是木蔚来出手相助;为什么在朋友最痛苦的时候,自己能做的只是杀死他?
沙渡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如此捉弄自己!
“有些人,明明渴望能活下去,却没有机会……有些人,明明本该从这个世界消失,却被挽留,生不如死……”
木蔚来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了,迷离中,他突然吐了一口血,头一侧,又晕过去了。鲜红的血,涎着他的嘴角往下渗滴,每一滴都那么触目惊心!
跟一个脚蹋在鬼门关的人懊气,显然是不明智的。
沙渡后悔了。
心痛地将木蔚来嘴角的血迹抹去,心烦意乱的沙渡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抱着小女婴的风灵刚好站在门外,被沙渡那种失神的表情吓愕。
“让明月再来蔚来,刚才我一不小心,气得他**。”沙渡目光无神地说着。也不理会风灵的反应,沙渡茫然地,一个人慢慢地走出院子。他举头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突然悲愤地长啸,振撼了整座皇宫。无数片被夜露浸湿的叶子沙沙地飘落,就像风华正茂时凋零的生命。
沙渡掌心灵力一凝,变出红剑,发狂似的冲出院子,来到东三院外的狩猎小树林,开始疯狂地挥砍着。
红剑的火焰在漆黑中,就像一轮又一轮的鬼火,飞舞地闪烁着。
周围,无数的树开始倾倒,叶子如雪般纷飞着……
纵使沙渡如何挥舞他手中的剑,都不能斩尽他满腔的愁绪万千……
……
惊惶的风灵,马上冲入房间。
躺在床之上的木蔚来,一点声息也没有。长久以来的伤痛,把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副虚壳。他就是一只濒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