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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图报的人。
沙渡更知道,如果在心底憋郁的忧伤太多,对身体绝对不是好事。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拥抱着他的朋友,希望自己的关心能转达出去,安慰这个伤心的朋友。
久久,这种悲痛而沉重的气氛,令到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在这种伤感的时刻,离开木蔚来怀抱多时的女婴,竟然乖乖地在风灵的怀中睡着,不再闹事,似乎初世为人的小小的她,也懂得把她从死母腹中解救出来的那人,现在需要安慰和谅解。
又好一会,沙渡觉得木蔚来不再颤栗了,还以为他的心情终于平伏下来。那知觉怀中人突然将全身重力都倾依在自己身上,而且方才那个还因为太多激动而微暖的身体,此刻竟慢慢地凉下来。
沙渡大叫“不好!”,将木蔚来仰面挽过来,果然如他担惊的那样,悲痛过度的木蔚来晕厥了。
“巫师,劳烦你救救我的朋友!”沙渡用恳切的目光,望着议事厅里那位黑袍女子。
那黑袍女巫师看上去十分的年轻貌美,神态却沉稳得不如这种年龄的人该有的淡定,甚至从她的眼神里,流露着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无奈与沧漠。她徐徐走来,蹲下,执起木蔚来的手腕细细地把脉,颦蹙起弯弯如月的柳眉,轻叹一句:“木蔚来,只是数月不见,想不到你的千年蛊毒虽痊愈了,但身体却受到至寒之气的损伤,比起蛊毒未清那时,更糟糕啊……”。
“你认识木公子?”
“你认识蔚来?”
风灵和沙渡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叫。
黑袍女巫师冷凝了双眸,忧戚再叹:“我们在绿耶国孔雀城相识,那时我是大夫,他是在我明心堂疗伤的病人,却有一日不辞而别……”
这位黑袍女巫师,正是一千年前勾结妖魔弑食神龙的杜天之独女、又是收留海翔灵教字识画授琴技、对海翔灵来说,比姐姐更亲、比红颜知己更相知的医术高明的绿耶国大夫明月!
因为误食龙肉,明月的容颜千年不衰;却因为误食龙肉,明月与海翔灵那段爱情注定没有结果。
在绿耶国,明月与海翔灵千年后再次重逢,近在天涯,却远在咫尺。这种悲凉,恐怕只有明月自己才知道。但一千年的飘泊,在这种无穷无尽的生命中,她早就学会了忍隐,学会了豁淡。现在的她,什么都看化了。所以你会发现,有时候,明月的眼神和海翔灵很相似。
……
夜烛在跳动。
皇宫东一所的一间雅致的厢房。这里原为红莲国大皇子的旧居。此时,暂住在这里的,是皇帝陛下的至交好友。
明月坐在床边,左手托着一碗热气蒸蒸的药汤,右手用匙子轻轻地搅动着药汤。碗中荡荡着一波黑色的旋涡,黑漆漆,不见底,就像此时混沌不清、妖魔为患的俗世。
床上脸色惨白的木蔚来突然轻呻了一声,从恶梦中慢慢醒来,冷汗如雨,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静如止水般沉雅的明月,迷离的眼神中闪过一线惊讶,由干裂的嘴唇里吃力地吐出几句话:“明月大夫,又是你救了我吗?谢谢啊……可是你为什么会在天龙城里?”
明月将药汤端到桌上放下,又走回床边,将木蔚来扶起来,慢慢道:“说起惭愧,我自命大夫,却不是无所不能医。我不知你被何方神力所伤,以我的医术,救不了你。我只能配煎一些调理的药汤,可减轻你的痛苦。”
听了明月的诊断,木蔚来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失落或恐慌。他淡淡地笑了笑,轻喘着道:“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且现在的我,活着比死还难受。”
“哀莫大于心死……你的痛苦,我或许不能感受,但能理解。”明月又将那碗汤药端过来,坐在床边,舀起一勺汤药,送至木蔚来唇边。
明月虽然表情冷淡,但是木蔚来还是觉得这个漂泊了千年的女子,内心依然是那么温柔和慈爱。他乖乖地将药汤吞下,眼角却有了泪光。
“怎么,你突然又怕死了么?”明月看着这个心志坚强崛执,却身体虚弱得命悬一线的少年,冷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爱怜。
木蔚来眼波一转,凝在眼角的泪珠无声滴落。只听得他疚愧道:“明月大夫,对不起……因为我的一己私心,害你孤独千年。相信你也知道了……海蛟是海翔灵的儿子。海蛟的母亲与我一样,是异界地球人,正是收养抚养我的乌婆婆。数月前回到故乡地球,机缘巧合下,我回到四十年前的时代里,看到乌婆婆和失忆的海翔灵在一起,于是我撮合了他们……”
明月凝眸一笑,将第二舀汤药送到木蔚来嘴边,平静道:“傻孩子,原来你为这事烦恼呀?告诉你吧,就算没有乌婆婆,我与海翔灵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千年前,就注定了。我倒要感谢你,能让海翔灵得到家庭幸福。海翔灵那孩子,总是口硬心软,外冷内热。其实,他心里,比起谁都悲天悯人,比谁都怕再次伤害到身边的人,所以他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装作高高在上的样子。那孩子,一直孤独着,其实是很可怜的。相信乌婆婆,让他找回了久违的笑容吧……”
海翔灵的笑容?
木蔚来想起四十年前,狐府里见到的小灵子,笑得真的天真灿漫,没有一丝的烦恼,整天乐天派地围着幽王赫转,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