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来来回回,这一路走来的细密程度直逼专门逮虱子用的篦子,寻从知道事情开始没这么细心过。要是还有死灵会遗留在走过的路上,寻宁愿今后用耳朵走路。
但寻回头想想的时候,深深地感到底气不足。自己搜集这些死灵时,它们乖乖让自己带走;反而是自己越来越懒得动弹,任由它们缀上头顶的王冠。
这就是桀骜不驯、杀人如麻的死灵?
这就是那高矮俩老头搜集了一生、战战兢兢护卫着不放的死灵?
这就是所有生灵的对立面、在世界的另一角度维持着平衡的死灵吗?
寻觉得不像。
要是死灵都这样,那就说明死灵比生灵要纯良多了。肃、丸等硕鼠不是这么说的,祭灵人高矮两老者也不是这么说的。
但这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谁的意见都相信的话,事情没个结果;谁的意见都不信的话,事情同样没个结果。寻假如是个自卑无主见的糊涂虫,自然当着傻子继续逮苍蝇般地收集死灵;寻假如是个专横武断的莽夫,不定这时候就找硕鼠、祭灵兴师问罪去了。
寻最值得赞赏的这一点,就是脑子始终呆在四肢前头,把行动的权利留在脑子手里。因为这点,它得到了最多的收获;因为这点,它避开了最严重的打击;因为这点,它现在站在这里。
它更希望对死灵多了解一点,让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让自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寻摸摸王冠上的宝石,冷冰冰的感觉,让阳光的溺爱迅速从它的心里飞走。空荡荡的心,才装得进东西。宝石在它的触摸下,光泽越来越明亮,竟一下子从王冠上水一般地流了下来,在寻面前的土地上悄然立起,仿佛一颗在空中转动的水珠。
寻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它很想把话说清楚,但翻来覆去,竟无法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不由得呆在当场。眼前那水珠般的死灵阳光下辉煌灿烂,不可逼视。
第六十章天下谁人不识君(五)
大千世界,地广人稀,世道多歧,变幻莫测。谁知道自己到底是走在哪一条路上呢?极目前途不能辨,梦醒不定身在何方,又有谁知道,此刻所走的路是对是错?
寻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它是一只猫而已,一只猫不会是一个圣人,不能够了解自己未来的轨迹,更不能了解自己正在走向哪个结果。它只是一步步走去,一步深一步浅。
它只不过是一只猫。尽管它天赋异秉,不必如常猫担心起居饮食,甚至还掌握着的雷电力量,然而在这个沧海茫茫的世上,独自面对命运的追捕,它也不过如同多了把玩具剑的孩童,毫无反抗只力,只能身不由己地逃命。
眼前这个宝石般幻彩闪烁的死灵,充满着如此神秘而诱惑的色彩,寻心中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是面对着科学实验室里繁星般的仪器,而有一个色彩鲜艳、位置独特的按钮正深深地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令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去把这个按钮按下去,尽管自己并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寻自己觉得自己很奇怪。
把人家这样子晾着却啥都不说,似乎不太好?到底自己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呢?
一刹那,寻心中雪亮,哑然失笑。
死灵是好的,还是坏的?死灵是应该被消灭,还是被保留?这就是寻心中急欲解决的问题。
无法否认的是,这些问题的确非常“急”,得到的答案不同,寻要做的事情也很不相同。但更加无可否认的是,这样子的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不管楔入这些问题的是死灵,抑或是其它的生灵、人物。
寻自己心里也知道,这问题不好。不好得自己无法面对任何一种回答。
死灵是不好的?应该被消灭?
那么自己一路走来,这些惟命是从、明理乖巧的小东西,就用它们的信任和顺从,换来了自己的毁灭?
死灵是好的,应该被保留?
那么自己结识的朋友——硕鼠以及祭灵人,它们尽管处在相互间不太友好的位置,但它们唯一一致的想法,就是死灵的危害性。难道自己走了这么些天,遇到了这么些死灵,就这么颠覆了它们无数年来达到的共识?
寻晕头转向,一个头两个大。它也经历过不少事,隐隐知道,事情如果能够这样子得以解决,这个世界早就不会有任何矛盾了。
但是它的内心深处,实际上依旧是个孩子气到不行的童稚心灵。它会给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正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它虽然见到的事情不算少,但是真正经历的事情却并不多。尤其重要的是,它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没有给它留下刻骨铭心的挫折过。
没有挫折,也就意味着心里没有对失败的警惕,这种层次下的脑袋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轻率。
宝石光彩的死灵旋转了一阵子,在地上显出了几行字:
“死灵为什么至今还存在?为什么要憎恶仇视死灵?世界需要我们。”
寻默然。
第六十章天下谁人不识君(六)
寻知道,自己很难跟它解释什么。这是在自私无能的狭隘意识底下造成的,不但解释无能为力,行动也同样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是谁的?
没有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自己不能,就算是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人类之中,最具有智慧的佼佼者也不能。
大自然产生每一种物种,自然就赋予了它存在的权利。至于这个权利的落实,大自然从不干预。这个世界太小,谁也不能够躲得远远地生活,非得跟众多的物种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这便为难了众多弱者。
死灵算是弱者之一。尽管它有骇人听闻的恐怖能力,尽管它并不显眼,尽管它难以掌握,但人类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当家作主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