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种环境很适合谈心。我忍不住有找谁说一说话的想法。熟睡的貌似怎么看都不太合适。我只好把这种想法闷在心里,不断地跟自己聊天。
这时我不禁羡慕起一些人类来了。一支烟,忽明忽暗,吸一口,呼一口,这一吞一吐之间,稀释了无数的心酸。掐灭了烟头,又是一个彼岸。我是不是可以学一学?烟草?我有稻草。火?这很容易。结果我呛个不停,倒把貌似给吵醒了。
“你对这个有兴趣?”它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一脸的烟灰,摇摇头。“没好处的。”
“你怎么知道?”我很奇怪,它不就是老鼠么?怎么会了解人类的香烟的?
“我小时候被人在洞口用烟熏我,熏得差点儿死掉,”它往稻草丛里使劲挤了挤,“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不管过去多久,我咳嗽总会带出烟灰。真不知道人类为啥喜欢自己受罪。”
“太难受了,来点普通难受的也许会好受些?”我也就这么胡思乱想,但是貌似却也这么认为:“我想你说得没错呢。很多人都喜欢这个,而且搞得自己病怏怏的,都舍不得停,难道他们有更难受的事情吗?”
我摇摇头,没法解释。人就是这么复杂,把一切都掺和在一起然后使劲搅拌,不弄得自己发疯发傻决不罢休,难道这就是万物之灵的与众不同之处?我只看到他们活得更糟,不觉得他们活得更好。
一点烟焦味渐渐蔓延,等到我发现不对劲了,大火已经布满了整个稻草丛。一定是我刚才生火点烟,呛着自己的时候手忙脚乱扑灭它,却让一点火星落在了草丛上。天干物燥,虽然寒冷,稻草不容易被点燃,但是真的燃烧起来了,却十分难以扑灭。我好不容易用地上的土灰把火球似的貌似救了过来,却无法控制大火的伸展,眼看着火焰渐渐升高,开始燎着了小屋的檐角。屋里的人觉察了,衣冠不整惊慌失措地冲出了屋子,大声呼喊着招呼邻居村民前来灭火,但一来这小屋实在太小,不经烧,二来水井和水缸都结了冰,急切打不到水,就那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小屋已成了一片废墟。
小屋里的住户是位年轻男子。大概好梦正酣时受惊,直到屋子化为灰烬,他还是一副没清醒的样子,望着一地狼藉发呆,好像接受不了现实。刚刚还是温暖安适的家,怎么突然间就成了断壁残亘?只是起了个床,一切就都变了样子。听他自己的喃喃自语,不管是父母的遗照,还是劳作的报酬,全都在这一场火中付之一炬。
当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便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我也终于看清人类抽烟的样子。他把烟火抽得很亮,一根烟从头到尾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脸上的沉郁丝毫不减,只是浓浓的烟气一阵阵从鼻孔里冲出,他的脸笼罩在烟气中,模糊一片。
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虽然我知道他看不见我,但我哪里有勇气面对面看着他的悲伤?我是始作俑者,我掌控着雷电和火焰,却只能用它来破坏和毁灭,开启了祸端却无能收拾,眼睁睁看着火焰一口口吞噬了他的家,还有他的其他什么。这令我内心极度愧疚不安,却无从补过。
我几乎也有一根根抽烟来惩罚自己、麻醉自己的冲动了。
人真是奇特的动物。过了几天,他开始从废墟上站起来,招呼左邻右舍,凑集着材料,整理着地方,把房子一砖一瓦地从原来的地方重建了起来。随着新房子一步步出现雏形,到完成大体规模,最后盖好所有的屋瓦,他的眉头一点点地舒展了开来。没有什么动物对自己的家那么在意,也没有什么动物这么快能从这么浓重的悲伤中醒过来。看着他的房子,看着村子里新旧不一、大大小小的房子,我总算明白了人类为何能够在众生灵中保持经久不衰的领导地位了。
精神。就是这么种精神,让他们能够悠着劲头重建家园,能够把一次次的挫折打击作为起点,能够从失落消沉中自我警醒。这就是人类的精神,超越所有动物的精神。正因为他们的这种精神,无数的生灵,自甘依附在人类的身边,密切地与人类生活在一起。像猫,像狗,像老鼠、蜘蛛、壁虎、甚至牛、马、羊、猪……无论是脾性粗暴的,还是体型巨大的,甚至是破坏欲望强烈的,都最终安安分分地留在人类身边,进入了自己的位置。
我也有自己的位置。我只是在暗中,把打算到建房子的材料里头占点便宜的家伙一个个打发。至于貌似,它只需要给我通风报信,我的电芒,很容易地让一条条肥胖的蛀虫翻着白肚掉到地上抽搐。
我在新房子完工那天悄悄离开了这个小村庄。他请邻居们会餐的时候,炉膛里枝叶燃烧的清香依旧弥漫,夕阳依旧凄美,但这些并不属于我。不管我给旁人带来的是不幸,还是幸运,我都只是在自己的旅途中奔走着,没法子停留。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不让自己留在任何人的身边。
“想不想留在这里当只住家老鼠?”我问貌似。
“坦白说这建议很不错;但我更喜欢到处走走。”它承认自己是只老鼠。它跳上了我的脖子,我看起来像是驮着一颗松果,“要不然我怕被谁一不小心烤成了叫化老鼠。”
我很干脆地把它从脖子上甩了下来,看着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三步两步赶上了我,走在渐渐远离小山村的路上,我满意地吁了口气。
这才是我的伙伴。
第十三章营救
这一天上路早了些儿,图着方便走了小路。虽然一只猫和一只老鼠结伴而行是那样的另类,但我也从没怎么考虑过安全问题。直到睁大眼睛发现我俩被数十只野狼拦在山间小径中间,进退不得,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它们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饿,但张开的大嘴里有的是白森森的锋利牙齿,舌头上热腾腾的涎水不时滴落,就胃口来说,它们好得不得了。我不一定会输给它们,但貌似要是不躲在我嘴里,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倒霉的是它一身的蓑衣使它像只个头颇大的刺猬,又像个不太新鲜的菠萝,我的嘴里装不下这么大的东西。
野狼们倒也不冲动,它们就这么静静站在路上,前一拨后一拨。看它们厚实柔软的皮毛,对这冬天的严寒是不太在乎的,可为什么把我们拦在这半路上呢?
“说不定是为了等我们冻成雪糕然后再吃掉。”我对貌似说。它闻言浑身发抖,左顾右盼企图择路而逃,当它确认路路断绝后,又很努力地在路中间开始挖洞,可是左挖右挖都是石头。我相信它的忙碌不会有什么结果,除了不让自己冻成雪糕。
在它费劲折腾的时候,我也不急着告诉它我的一个发现。这群野狼显然是有求于我们,否则冲上来撕碎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哪里需要费那么多手脚?出动这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