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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董也不甚理会,接着又道:“去年中秋节,乡里的张财主设了三两银子的彩金,在家中摆了一桌棋,招好手来博。我与杨兄都是力过数人,最后我二人竟走成了和棋,把那张财主惊得什么似的,说一百年内也难走出这等妙局,结果又出了三两银子,让我与杨兄平分了事。”说完,好是得意。方国涣听了,并不言语,笑笑而已。宋贺一旁道:“在下只是好棋道高雅,故习此艺,也是常赴文士之约的。”
这时,邻桌有一位独自饮茶的老者,在听杨显星、王董二人谈论了一阵之后,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碗,插言道:“闻几位话语,当都是读书的秀才,棋上的雅客,老夫倒有几句话要讲的。”
杨显星、王董二人以为那老者要赞扬他们几句,便喜滋滋地竖耳听了。
那老者此时肃然道:“围棋一道,虽称雅艺,不过多是士人及大家子弟闲时遣兴的游戏,充以高雅而已。对于平凡百姓,茶余饭后一玩乐罢了,领略棋上的妙境,天下间能有几人?若矢志以棋为务,耽废时事,岂是平常百姓家所能耗得起的。所谓玩物丧志,便是如此了。自以为棋中的雅客,装些斯文面子,大多数还不是想讨富贵人家的喜欢,不工不商,不耕不作,以棋为是,钓以空名,每有赞誉之辞,则沾沾自喜,便想寻一个出人头地的门径,实是可怜得很。先前京城召棋状元,一时间天下扰动,几闹棋灾,农不耕,士不读,专在黑白之间下功夫。京里的大官真是多事,文武状元可安邦定国,这棋上状元也能治国平天下吗?棋能开智,也增人机巧,今棋盛古,实为巧取工计之心赛古人尤甚。像你们几位,在棋上博几文人家设的小利钱,就以为了不得,可能养活家小?无甚修为者,且不可过于执着,但做闲时娱乐之艺罢了。老夫劝几位还是务以实事为好,棋道虽雅,可不是人人都能达高品格的。”那老者一席话说完,于桌上扔了两枚铜板,起身去了。
方国涣听罢,心有所悟,低头无语,而那杨显星、王董二人红涨着脸,各呈尴尬而露怒意。王董讪讪道:“老头子胡言乱语,他能知道什么是棋?”杨显星也瞪着眼睛道:“不懂棋而言棋,能说出什么道理来,竟敢教训我等,真是岂有此理!”而此时那宋贺不知何故,阴着脸盯着茶碗,一言不发,神情大是有异。
方国涣待杨显星、王董二人的怨气发泄够了,这才叹口气道:“那老丈棋外之语,虽有些尖刻偏激,也自有些道理的,棋道虽雅,若以此为业,务之必精方可,否则有碍生计,耽废时事,得不偿失了。”
杨显星闻之,不自然地道:“方公子棋力太浅,被那老鬼迷惑了,我等习棋多年,乡人敬慕得很,日后自能博个富贵来,哪里如他说的那般无能。”王董一旁附和道:“不错,我等棋上都是有修为的,功名前程都在里头了。那老头子年纪大了,再学棋不来,故有这般妄语,不去理会他,我们赶路要紧。”方国涣暗里摇头,起身付了茶钱,随与杨显星三人离了茶棚一路走来。
那宋贺低着头跟在后面走了一程,忽止步道:“三位,对不住,玉棋山庄在下去不得了。”说着,将身上带着的一副棋子摔于地上,叹息一声道:“宋某耽于棋上多年,百事不成一桩,棋上更无名,双亲妻子多怨言。从即日起,宋某发誓,与此艺绝,回家耕种以图生计,养活家小,就此别过。”说完,那宋贺转身毅然而去,显是适才茶棚中那老者的一席话,触动了宋贺之心,有了绝棋之念。
方国涣见状一惊,没想到宋贺竟生此举,着实感到意外。杨显星、王董二人各自一怔,望着远去的宋贺,竟自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杨显星才嘟囔道:“好容易来一回,何故又去了?”与王董相视摇头,茫然不解。
由于走掉了宋贺,杨显星、王董二人一路上自闷闷不乐,方国涣心中则感慨不已。前行了一程,已是快到玉棋山庄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都是参加棋会或去看热闹的,话语中多论以棋事。杨显星、王董二人这时又呈出兴奋之色来。
方国涣心下惊讶道:“看来此次棋会的规模不小,多亏游到此地,否则必然错过这次机会。”随对杨显星道:“杨兄,不知这是怎样的一次棋会?”
杨显星道:“尉迟云璐公子每三年在玉棋山庄举办一次棋会,邀请天下高手名家研讨棋道,是棋坛的盛事。远近好棋之人多来观看,开眼界,长见识。不过此次棋会不知为何提前了半年举行。”接着,杨显星又有些神秘地道:“尉迟公子出身于名门望族、围棋世家,那玉棋山庄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棋庄,里面秘藏了大量的棋经古谱与上等珍贵的棋具。听说有一种棋子,可夜间发光,不用挑灯而能通宵对弈,名为‘夜光棋’,罕见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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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玉棋山庄2
方国涣闻之,惊讶道:“这‘棋公子’之名,果不虚传。”杨显星道:“那当然,尉迟公子不但棋上爱好广博,棋力也自高不可测。上次棋会,尉迟公子与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快棋手钟世源走了一局快棋,只用了半个时辰,结果钟世源仅险胜尉迟公子二又四分之一子,令在场棋家无不惊叹。”方国涣闻之,心中惊讶不已。
行不多时,前方现出一座气势雄伟的庄园来,树木掩映,楼台隐现,颇成规模。在其庄门上挂有“玉棋山庄”四个显目大字的匾额,庄门两侧站着十几名庄丁招呼着来客,遇有持请柬的,自有庄丁迎送庄内,其他之人但放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