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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首是司马长卿的《凤求凰》,我念给你听如何?”
第九章
“《凤求凰》?不用了吧,小姐从前诵给我听过。我都已经背下来了,小姐是想考我吗?”铺完床,她再将已叠好的衣物又重叠一遍。
“不是啊,这首诗是……是有人写给我的。”
“咦,不是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吗?”红娘好生惊讶地一甩巾帕,扑掉香案上不存在的浮灰。“红娘!”
“奴婢在。”她恭敬地福身,“小姐有何吩咐?”
“可恶的红娘姐!”崔莺莺气恼地轻捶过去一拳,被她灵巧地闪身躲开,闷笑连连。
笑得崔莺莺快要风云变色前,红娘及时板起面孔,正色道:“小姐见到他了吧?”
“嗯。”崔莺莺垂着头轻轻地应道,红娘是她最亲近的丫环,自己的任何心事都会倾述给她听,有时甚至由红娘替她决定她拿不定主意的事。红娘只大她一岁,却比她沉稳得多。虽然时常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心肠却颇软,她若偶尔偷偷做些逾矩的事,必会拉上红娘,也由此常累她替自己受罚。“而且,他还抄了首《凤求凰》给你?”
“对啊!”崔莺莺从袖中摸出一张纸笺,轻轻展开。“你看,他的字刚健遒劲,流畅挺拔,想必练了多年才达到这般境地。”
红娘细瞧薄薄短笺上的绳头小楷,随口念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哼了一声,“好色之徒!”
“红娘!”崔莺莺瞪她。
她一笑,又轻念:“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她顿了一下,将“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这一句反复低声念了几遍,不由皱眉嘀咕,“难不成……他要邀你相见?”
“真的?”
“假的!”红娘迅速浇熄崔莺莺扬起的兴奋心情,“这笺上既没写时辰又没写地点,自然不是邀你见面,刚才是我自己胡乱琢磨,怎能当真?”
“哦。”崔莺莺泄了气,在椅中坐下。
奇怪,那日张公子并未看到她二人在殿外,怎会说“见之难忘”?听说他也是寺中留宿的香客,难不成曾经瞧见过小姐?她踱了几步,忽然疑惑道:“这纸短笺是谁偷传给小姐的?”
崔莺莺羞涩地抚弄着膝前绶带,“是张公子亲自给我的。”
喝!好迅捷的手法,居然亲身传信,连投石问路都不曾!
“小姐确定那是张公子?”可别是搞混了人,错投了芳心。
“当然不会错,他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崔莺莺急切地站起身。
呃,是吗?小姐的耳朵还真灵!哪像她,就算再与那张生面对面遇上,也未必识得,更别说听得出他的声音,没办法,她记人面孔的本领一向很差。
“那,小姐身边一向有丫环跟随服侍,怎会让陌生男子靠近,还竟敢递了张纸来?”红娘手指弹了弹短笺,立刻见崔莺莺投来无比心疼的目光,不由深觉好笑。
第一十章
“方才在外头,本来是有小秋陪着我的,后来我叫她去取团扇,就是……那之后不一会儿,张公子便突然进了院,塞给我这首诗后就急匆匆走了。”
“急匆匆走了?连句话也没说?”何事如此心急,能急过表示倾慕的机会?
“当……当然说话了,不然,我怎听到他的声音!”崔莺莺柔柔地笑,回想着方才乍见时令她心跳不已的场景。
红娘思索着喃喃道:“倘若当真对你有情有意,必定留连不舍,怎会说走就走……”
“说不定……他是个脸皮薄的人,怕羞什么的……”
红娘“哧”的一笑,“都敢传信表意了,脸皮怎么会薄,何况,你都不羞,他怕羞什么?”
“红娘!”崔莺莺气恼地瞪过去。
她却不理会,只顾慢慢想着,沉吟良久后,她缓缓开口:“小姐,你烧了这封信吧。”
“为什么?”崔莺莺猛一抬头,吃惊地望着她。
“首先,私相授受,于礼不合,倘便老夫人知晓,必会大怒,说不定一气之下,禁了小姐的出门机会,更甚者趁你尚未情浓之时,干脆将你一嫁了之。”
“我……”
红娘向她摆手,止住她欲辩之意,“其次,一面之缘,并未深交,怎知张公子人品如何,况且,对他其余之事小姐也一无所知……哦,只知他姓张名珙字君瑞。”瞧了眼手中短笺上的落款,她淡淡一笑,“语焉不详,不甚牢靠。”
“那……那就如此为止了?”崔莺莺心中委屈又难过,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红娘叹了口气,手中丝帕轻擦掉她的泪,柔声道:“怎么会呢,如果张公子真是诚心挚意,必会打听到崔府,等我们回府后,他若当真寻了去,再做打算也不迟。”
崔莺莺破涕为笑,“是啊,红娘姐,你考虑得真周到。”
“那么,现在先烧了它吧。”
崔莺莺犹豫起来,软声央求道:“不烧成不成啊?我想留着它作念想。”
红娘淡然道:“若是张公子去了,你见了人,何必再要物件,若是他没去,说明他心意不诚,那么你留着又有什么用?何况,万一泄露出去,怕是你我都逃不过一顿家法。”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