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甜瓜切开两半,庆国兵马是那厚实甜美的瓜肉,他们是瓜肉中间那一掬瓤籽。
庆兵并不合围。来回打马奔驰,马蹄如雷震地,却空出西南方,诱人的一个缺口。
兵威之前,雁翎军巍然不动。平原之上,无处躲藏,阵势一溃,万马奔腾之中,骑兵中跑得快的,勉强还有几分脱逃的希望,步兵就真会成了别人的马下之泥。
雁翎军成名五十余载,绝非侥幸。他们有细腻的配合,严整的军规,还有那一份临危不惧的宁定。
这支军队败过,退过,没有溃过。
庆兵骤停,东北方,乌压压一片兵马。千军万马,战场上,却忽然一片寂静。
东北方向的兵马中,升起一杆金色的旗帜。
一掬瓤籽的正中央,文经失笑。
“竟然是庆王亲临。我雁翎军,何德何能!”
眉眼间,却又意气飞扬起来。文经伸手解开了自己的铠甲。里面,是一身轻薄的白衣。
“云第。”
“在。”
“从我离开起,我不在时,四翼以你为首。”
云第几乎张口说不要,然而,到底还是扭过脸去,咬紧了牙。“遵命。”
虽然雁翎兵都是能够马上马下作战的全面手,但是术有专精,他的赤翼,便是骑术最佳的。最合适突围,逃命。
“宜斌,单虎,该怎么做,你们知道。”
那两人笑了,上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你放心。”
文经上马,寒风中,他的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紫,用马鞭指向东南。
“云第,以后,你身为四翼之主,万万不可任性。西南方是死路,你带着他们从东南冲出去,然后一直向东,不要回头!明白么,不要回头!”
云第转回头来,直视他,眼中有泪!
“你放心!我是四翼之首!”
文经手中抓了一块白布,忽然一幅奸计得逞的狡诈笑容。
“太好了,我尝了几年的滋味,现在终于轮到你也来试试了,哈哈哈哈!”
云第心中沉郁,却也笑了出来:“滚你的吧!快去快回!”
是啊,文经,这个滋味,我也尝到了。当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取舍和牺牲,当你责无旁贷地,要担当下决定每一次取舍和牺牲的责任,无可推托……文经,我知道了。这几年,以前那个潇洒无羁,嬉笑怒骂的你,去了哪里。文经,我是真的,知道了。
对不起…………
弃甲弃刀,白衣白旗。如果庆国的军队不是为了剿灭他们而来,文经这样的装束走出去,对方当知雁翎并无敌意,并且是要试图讲和。如果他能进入庆军,也许能说服庆王,免去这一次战事。以庆王的身份,这两千人中,也唯有他,才堪可匹配。所以,只有他去。
但是,庆军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已经摆出了歼灭他们的架势。文经此去,十之八九,是得不到说话的机会,就会被万箭穿心。然而,这一线生机,身为四翼之主,他不能不求!
雁翎军已经在变换阵势,骑兵镇西南,步兵张弓搭箭,指向东北。
一旦文经被杀,他们将作出向西南逃窜的假象。然后,当庆兵追击之时,赤翼骑兵将向东南而走,而剩下的人……死战,战死,尽可能拖住庆兵。
文经正准备打马出阵,有人拉住了他的马缰。
傅汉卿。
—————————————————————————————————————
百里之外,另一处战场。
仍然是甜瓜,瓜中,仍然有瓜瓤。
但这个甜瓜,是完完整整,没有缺口。
几千秦兵,中间围困的,是几十骑雁翎。人人带伤,个个染血。
对峙。
京昭还是那身显眼的亮银铠甲,坐在乌骓之上,神色平和。抬眼看看天色,她微微皱眉。他们拖延不到天黑了。
如狼似虎的秦兵,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大堆的金银财宝,跃跃欲试。如果不是上峰的命令,他们早就将这几个人乱箭射成了刺猬。
京昭微笑。嗯,千金呢,我也算贵重物品了。
她将头盔取下,拢了拢汗湿的头发。
近处秦兵的神色里又添加了些别的东西。
京昭觉得好笑。
这一年来,她的内功不再压抑她身为女性的特质,她的身体,便慢慢有了属于女子的曲线。这个她可以用布裹掩饰,但是五官的线条渐渐柔和,她可是无能为力了。平时和她天天在一起的人觉察不出,这些第一次见她的秦兵,却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是个女人。还是个长相过得去的女人。唉,可惜啊……
她恶作剧般向那几个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意淫不止的秦兵抛出一个妩媚的笑。在宫中长大,没有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啊。
那几个人反应不大,倒是她身边,刷刷刷,投来数道震惊到呆滞的目光。
京昭无奈敛了笑,瞪了一眼身边的几位。“怎么?”
那几位很有默契地扭头,红脸。
唉,可惜啊……京昭心中再次哀叹。没有使美人计的资质啊。要是能把他的脸借过来用用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