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好笑,在她发现自己爱上他时,也是知道他不爱她的时候。
“临月,”朱常洛的声音从一片白雾茫茫之中飘进她的耳朵里,“如维的婚事是皇上赐下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他爱的只有你一个,是皇兄不好,让如维娶了别人。”
头为什么又疼了起来?如维,那个曾经对她信誓旦旦的男子,哥哥说,他对她的感情都是真的,可是,他却因为别的女人被她所爱的人杀死。这个世界,好像总是不按照她想象的去发展,她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丑,总是跟不上命运过快的步伐。
“临月,女真的野心是大明江山,这一点,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察赫哲是努尔哈赤最得力的左右手,现在,他在南疆驻军,又派人北上暗杀主战派,谋反意图昭然若揭。父皇忌惮努尔哈赤日益壮大的势力,迟迟不敢出兵辽疆,可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做子女的,怎么能眼看着大明的千秋基业毁在蛮夷人的手中呢?”
雁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定定地望了朱常洛好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开口道:“皇兄,你希望雁非再回到杨晔身边去吗?”
“临月,皇兄知道这样做委屈你了,也是很冒险的事,可是现在察赫哲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相认,有你在他身边,是铲除女真势力的最好办法。若不是南疆情况紧急,察赫哲又疑心病重,皇兄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回到虎穴去呢?母妃还卧病在床等着你回来啊!”
“母妃……”在雁非的记忆中,一直都保存着那有着温暖怀抱的女子慈爱的影像,那是她从小就离开了的母亲啊!
“雁非,母妃当年送你出宫,真的是不得已,郑妃那样虎视眈眈,母妃怎么会不担心她对你下毒手呢?”朱常洛沉痛地摇摇头,“母妃这些年受尽了自责的折磨,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你。”
“母妃她,现在还好吗?”
“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前段日子有了你的消息,整个人才精神了起来。临月,你不要怪母妃,她也是身不由己啊!”“皇兄,雁非怎么会怪母妃呢?母妃为了皇兄的大业,也是为了保护雁非,纵然离别,也必定是万般不舍的。”
“临月,皇兄真的是太自私了,母妃如果知道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断断是不会答应的。”
“皇兄,朱家的天下决不能让一群野心家夺走,雁非愿意听从皇兄的安排,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那好,我要你替大明朝除掉察赫哲这个心腹大患!”
“你是说,让我……让我……”那一刻,雁非恍若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杀了杨晔,亲手杀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这,就是她的宿命!
第五十一章
“你不光是要杀掉他一个人,更重要的是要扰乱整个南疆女真的部署,拔掉努尔哈赤南北夹击的妄想。也就是说,毁掉察赫哲在南方的据点,才算是功德圆满。”朱常洛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也好不真实。
痛极,雁非居然能淡淡地苦笑。
就算爱他,又能如何?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做些与她的亲人为敌、与大明为敌的事,她的情感、她的身份,再也容不下他的肆虐,而这样的乱世,也容不下他的所作所为。
她不再是扬州城里唱着宋词的青楼女,也不再是甘棠湖上白衣翻飞的柳雁非,她是母妃的女儿,皇兄的妹妹,是大明朝的公主,是女真反贼的敌人。
命运,从来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江南风光依然如画,扬州城里也依然是杨柳轻烟,碧波含情。
然而行走在往日熟悉的巷陌,却没有了往日的心情。想要刺杀杨晔的企图就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雁非喘不过气来。
离开京城以来,一路上她和卉儿换了男装,乔装成南下做生意的商人,连夜赶路,花了数十天才安然抵达扬州。
战事还没有蔓延到城里,秋水楼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南来北往的客人们多了,李妈妈竟然当街拉起客来,她们和她擦肩而过时,还差点被拉了进去。
她还记得在九江时杨晔曾对她说过的话,大明朝很快将不再是原来的大明朝,那时候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物是人非的无奈,而今日,果真连李妈妈都不再能认出她来,原来,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柳雁非了。
她已经和吉格勒见过面,吉格勒告诉她七爷正在福建验兵,晚几日才会回来。这期间,她和京城的人联系过一两次,把商订好的计划里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仔仔细细,然后就只剩下努力支撑起自己的勇气和安静地等待。
如维惨死的画面和爹爹重叠起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让她的心隐隐作痛。她不想相信杨晔是那种阴险狡诈的人,然而睡梦之中总听见如维在问:“雁非,你忘记我了吗?雁非,你不过是察赫哲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箭已上弦,怎能不发?
疼!永无休止的疼痛……
耳边还回响着冲锋的号角声和将士们的呐喊声,眼前还闪耀着弹药爆炸的火光,万马在奔腾,旗帜在翻飞,硝烟弥漫,血流成河……
血红,双眼变得好模糊,到处都是血红一片,天空都成了鲜血的颜色。全身好痛,可怕的疼痛一直持续着,残留在记忆里的是战舰上突然冲天而起的火光,随着将士们横飞的血肉,炮火隆隆声一阵又一阵地在咫尺近的海面上响起。周围变得一片黑暗,他在混沌中发出痛苦的喘息,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
第五十二章
“七爷!七爷!”恍惚中,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和暖的春风般吹开了灰暗的世界,让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层层阴霾照射在他身上。
“是谁……”他张开紧闭的嘴唇,想要对声音的主人说话,可全身好痛,嗓子像被利刀割破一样干涩难受,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流了太多的血,海水的寒冷包围着他,冷气从五脏六腑里冒出来,渗透骨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