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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元觉得自己并没村里人想的那么脆弱,自己只是不喜欢和那些玩着幼稚游戏,啥也不懂的小屁孩瞎搅和罢了。干脆就从一年级跳到了三年级,还是觉得太幼稚,读了一年又跳到了五年级,那时才感觉周围人的心思稍稍正常了点。
五年级的学生得到镇上上学,每天都要经过那个有着简陋小庙的山凹。和道士先生愈发熟稔,敲鱼念经也更成家常便饭。
当道士先生敲鱼念经时,他会趁机整理下自己的情绪。虽然在镇上已没人知道自己是一个孤儿,当然,易元从不认为自己是孤儿,爸爸妈妈一直都在的,在某个很远的地方,关心着、爱着他……他还是不太合群。
这在老师,村里人的眼里自然就是乖巧可爱的小易元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不能沟通。
“难道要我去和他们玩老鹰捉小鸡才能显得自信乐观吗?”易元心里嘀咕。老师尝试着和他沟通两次不果而大受打击后,也就彻底的放弃了。
比如一次易元问:“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目标是个什么东西?”老师长篇大论的引导易元要乐观,不要产生轻生之念。完后,易元却再问:“老师你说宇宙是否是有尽头的呢,如果没有,那他怎么会没有呢?难道真的是无穷无尽,无穷无尽又该有多大啊?可如果有,那这尽头是什么呢,一堵墙?不可能吧?假如这样的话,那么他的另一边又该是个什么样子呢?难道是另一个宇宙?”
……
当然,易元从来没有想过拿这类问题去问道士先生。虽然道士先生也显示了知识的渊博,但什么咱们这座小山是盘古他老人家身体的哪部位化的呀;女娲娘娘当年补天其实是剩余了三块补天石的呀;太上老君炼孙悟空的那八卦炉是个西贝货呀……等等!每次都能把那些的老朽们唬的一惊一乍,而且道士先生声音洪亮,引经据典,说的当真是煞有其事,精彩纷呈,让人觉得事非如此,当真就是没天理了。
所以这类闲的蛋疼才想出来的东西易元从不会自找苦吃去问道士先生,反正管他们侃的山崩地裂,易元只是安心地敲木鱼就行。
易元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很悠闲,很安心。从那一个清晨开始,易元就对自己说:“我还是要像从前那样,过得很幸福,很开心!”因为他知道在某一个角落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希望的。可虽说这样,但那空落落没有着处的感觉依然存在,在别人家中尤为强烈,甚至愈发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所以后来易元喜欢往道士先生这跑,也不完全是为了蹭饭。一老一小,都是孤孤丁丁。没有妨碍,没有打搅,即使随手敲两下“啵啵”,也会自在轻松许多。
道士先生(三)
一直这么敲着念着,手会很酸,口会很干。但每次想起那一次道士先生那惊讶的表情,易元就如吃了菠菜一般。
“好像道士先生还从来没有夸过一个人吧?”这样想着,敲得就更加卖力了。其实最初时《金刚经》上的字很多是不认识的,本还想问问道士先生,最终却还是自己解决。因为即使问了、甚至翻字典了也还是会忘的,经上的字怪啊!那么就认半边,半边不认就在半边,总有认识的时候,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句,最终被易元解成“阿寸多四三白三口是法”。
念经,易元的诀窍就是不停顿,哇哩哇啦的念,把握好敲和念间的节奏。再就是心不能乱,嘴在动、手不停,就是个行家了。
“念了那么几年经,却从不见道士先生指点下错误,难不成他也不认识这些字?”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这被他改的面目全非,没有一点意义和逻辑,更没规律的《金刚经》居然被硬生生的背了给下来,也算奇谈一件。只要进入念经状态,啥问题都不用想,也不能想,难不成被改的千疮百孔的经文还能有意义不成?易元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喜欢,就像催眠一样。
一切的思绪,想法都无法在脑子里停留,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每一次完了后易元都会感到极度的轻松畅快。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闲暇时,易元也看过很多书,武侠的,玄幻的,什么的都有。他总感觉自己这种状态和书中的某些情节很类似。
这样,那路旁的小庙几成易元的另一课堂,天天不辍。
村里的谣传是聪明乖巧的小易元已经从性子孤僻不合群到想当和尚了。那每天的“啵啵”声仍旧不断。
后来识字渐多,易元也自信能通读那《金刚经》了,可他从来没有把错误纠正的想法。
木鱼的“啵啵”声就这么伴随易元走过了童年,渐渐消除了那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连易元自己也没觉得的阴暗。或者并不是因为这木鱼有多神奇,而是因为始终有一个老人陪着!
易元从不知道士先生叫什么,有否家人之类。就像道士先生没问易元曾经经历过什么一样。再敲鱼念经时,一老一少就这样颇有默契的坐着,很和谐,很静谧的样子。
如此持续了五年,直到易元到县里上高中为止。只有每年寒暑假才能回家一次。学业渐重,也不能如以前般厮混。因为易元也有走出穷困,见识下21世纪的愿望。
而且随着年纪增长,耳目濡染了外面的世界易元也多少有点知道自己拿敲鱼念经的举动多少有点滑稽,所以即使回家,也就是陪道士先生坐坐,也不再敲鱼念经了。
15岁高考进了重点大学,由于路途难走,等得了通知书才回村来告别。他想趁机挣点学费。毕竟让村里人养了这么多年,也该自己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