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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德颜宫中走出来,逸尘师太一身冷汗,被晚风一吹,瞬时清醒了不少。
想想方才的情形,便发觉自己的可悲可笑:那是自己的女儿啊!居然沦落到怕自己的亲生女儿认出自己的地步了!自己这么怕,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当年无情的抛弃而觉得羞愧万分无颜相见吗?还是因为这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次都只是偷偷地在一个角落里窥视着她们,希望她们能够过得幸福。或者是害怕她们认出来之后,会追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抛弃她们?或者因为她脸上那道疤痕触痛了她心头的不忍?她已经模糊了,似乎每一条理由都成立,却又都不成立。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抱紧她,给她所有的溺爱。
几株康乃馨孤单地立在假山脚下,在绛纱宫灯微弱的光下,迎风轻摆,……
二十多年前海府
当年自己躲在钟爱的花园里偷偷地啜泣着。那里一地粉红色的康乃馨,是她对前世母亲的点点思念。每当她难过的时候,她都会跑到这片花园里哭诉。因为她相信每一株康乃馨都饱含着前世母亲充满爱的眼泪,在这沉静无私的爱中,她,可以重获新生……
一朵娇艳的花送到眼前,浓郁的香气弥漫在鼻尖。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走进了自己的隐秘花园。
“母亲?不要哭了好吗?”女孩柔声对自己安慰着,那充满稚气的温柔至今还洋溢在胸间。
“青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哽咽着,“好,母亲不哭。”但是不争气的眼泪却已不受意识的控制,“啪嗒啪嗒”落个不停。
“母亲说话不算数,不是好孩子。”小女孩儿幼稚的言语引得她苦笑不得,同时也让她憎恶着如此懦弱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觉得就算是为了孩子,受点委屈,坚持一下却也是值得的。丈夫娶个二房就让他娶吧,就算是自己穿过来的那个世界结婚了,也不能完全把握丈夫对自己的忠贞,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呢?他守了自己一人将近十年,却已经是难得了。自己善妒的名声在外,再加上一直没有生儿子,确实已经给了他很多压力了,或许,自己应该入乡随俗、学会忍耐,应该相信他是绝对忠于自己的,应该尝试着去接受别的女人,她们只是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想到这里,她冲着小女孩温柔地笑笑:“母亲,没关系了,母亲永远不会再哭了。”
“真的吗?”小女孩盯着她眼角的泪痕,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这孩子小小年纪便鬼灵精,不愧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她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纯粹,伸出小拇指:“来,我们勾勾手。”
那是个值得永远定格的画面,珍藏在心底,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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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水月庵,她遣了众人,打开一间密室。
一个男子正在里面看书,见到她进来,躬身一礼,“海夫人。”
她不跟他啰嗦,“你真心爱着我的女儿,对吗?”
第080节两只烧鸡引发的血案
柳夫人坐上回家的牛车,那只精致的盒子她并没有打开看,因为她知道打不打开,里面的东西她都必须要接受,所谓君命难违吧。
想起小时候的太后总是缠着自己母亲讲故事的情形,那场景恍然如梦。昔日的小女孩蜕变了太多,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总和自己抢玩具、抢夺母亲宠爱的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母亲?那个背影?太后的恩师?水月庵?
她忽然醒悟到什么,难道真是她?
这么多年来,她竟然一直就在京城?甚至出家做了尼姑?
修行者需六根清净了无牵挂,难怪她不肯认我,难怪我叫住她的时候她会那样表现!
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水月庵确认一下。
她的心陡然间沸腾起来,对于身边这只盒子带来的种种不快都抛向一边。毕竟,自己找了她二十年,等了她二十年,一定要当面问一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抛家别子不管不顾!
“石竹,我们不回家了,先去水月庵。”柳夫人急切道。
“什么?”石竹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去水月庵。”柳夫人道。
石竹诧异道,“夫人,您这么晚还要去上香祈福?!一般的寺庙早就做完晚课休息了。况且京城宵禁森严,我们若不是有御赐的腰牌,也不敢这么晚了还驾车出来。夫人,三思。”
柳夫人沉默片刻,失笑道,“你说得对,我这么心急火燎地去了,也未必有什么好结果。先回家吧。明天清早再去。”
“哎,夫人。”石竹纳闷平时不敬鬼神的柳夫人居然对去庵堂这么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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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玉和小念正躲在厨房一角,端着两盘剩菜吃得津津有味。
“小念,你说你师傅怎么还不来接你啊。”柳如玉双手抱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我不知道,大概快了吧。”小念看着她的嘴角,“你吃东西怎么一点大小姐样都没有啊?”
“嗯,你知道当大小姐有多累吗?”柳如玉斜睨他一眼,用手背将嘴上的油擦掉些,“走路时要慢,步子要小,三步不能离闺房,吃饭时更要斯文,那天我喝汤的声音大了一点,就被张嬷嬷打了一板子。笑的时候一定要笑得文雅,不能露出牙齿,举止不可以太轻浮,说话不可以大声,必须要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
小念同情地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