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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讨钱还价,我退一步,膺飏就该顺势下台,把那姓硃的绑起来送给我,谁料想他面色竟然一变,皱眉说道:“那人是膺某门客,若以他的性命,换了膺某的性命,天下人将如何议论膺某?此等不义之举,膺某所不屑为也。罢,罢,这黄金五十镒买膺某一命,若再买硃氏一命,须钱几何,大人不妨明言。”
本来我听了这话应该高兴才是,那姓硃的算什么东西,砍了他脑袋只能解一时之气,拿他性命再换个几百上千两黄金,岂不划算?可是“义”这个字听入耳中,我猛然回想起在太山牢狱中辗转挣扎的日日夜夜,想起膺飏为了救友之“义”,竟然陷害我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怒气从丹田直冲顶门,冲得我丧失了理智,竟然放弃平安和黄金不要,去追求危险和律法——我大吼一声:“你以离某为何等人耶?!”
我将剑一指,左手一道火光直射膺飏面门。膺飏还没来得及躲避,他身边那人先跳过来用木剑一引,火光立刻寂灭。就这交手一招,我已经意识到此人道法在我之上,才后悔不该孟浪动手,膺飏先把脸色一沉:“好,离大人,此是你逼膺某,非膺某再有负于你!”把手一招,只见四周团团围拢的火墙外,探出无数人影,全都张弓搭箭,瞄准了我们。
众寡不敌,性命堪忧,此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说不定立刻弃械投降了。可惜身边有那么多士兵,但凡逃出一个去,我堂堂秩八百石绣衣直指贪生畏死的丑态为天下人所知,脸面可往哪里搁才好?倒不怕取了膺飏的黄金,买放人情,贪财好利是官员的通病,只要不传到天子耳中,我倒并不在乎。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求尉忌、崇则他们可以尽快逃出台上那家伙布设的迷阵,赶来救援才好。但我也不敢再刺激膺飏,只是把剑一横,冷哼道:“你敢拘捕,就不怕罪上加罪吗?”
膺飏“嘿嘿”笑道:“在下若落在离大人手中,恐怕毫无生路,左右是死,一条罪状、十条罪状,有什么区别?”他这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正想着,若今日侥幸得胜,拿住膺飏,就当场斩杀,以免他受审时把我贪图黄金的事情上告天子。心思被他喝破,我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膺飏把大袖一挥,弓弦声响,火墙外立刻无数箭支向我们射来。两名士兵惨呼一声倒了下去,剩下的乱成一团。我急忙把剑往身后一摇:“快撤!冲出包围去!”话音才落,台上那炼气士口中喃喃念诵咒语,木剑上涌出一道闪电,疾射我的面门!
我就地一滚,狼狈不堪地躲闪了开去。身后一名士兵被闪电打中前胸,大声呼痛,身上青烟冒起。困兽犹斗,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左手捏个虚化符,右手长剑一指,“刷”的又一道火光直向膺飏射去。
擒贼擒王,若能侥幸打伤膺飏,定能挫动敌人的锐气,增大逃脱的机会吧。但听台上那炼气士冷笑一声:“这点伎俩,也敢卖弄!”大袖一摆,已将我射出的火光扫落,同时又一道闪电打向我的面门。
我向旁一侧,闪电正打在长剑上,震得我手腕发麻,“当”的一声,弃剑后退——这家伙,我所幻化出来的虚影,完全迷惑不到他吗?
火圈外又一轮羽箭射来,正准备突围的士兵们纷纷惊呼,被逼退了回来。我不敢恋战——有那炼气士护卫,看起来休想伤到膺飏——转身就跑。三支羽箭飞向胸前,被我闪开一支,挥臂勉强格落一支,但第三支狠狠地楔入左肩,我“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
看起来今晚真的凶多吉少,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还没能和爰小姐结为夫妻,洞房春风一度,就要撒手人寰,想起来真是不甘心呀。早知如此,我为何要奉诏前来小晟?我应该料到膺飏是个厉害角色的,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将其擒获啊!
正在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忽听火圈外一声大喝:“大人休慌,尉忌来也!”白光闪起,人与长矛几乎合为一体,直向圈内射来。
※※※
后来才知道,尉忌、崇则他们偷偷摸进膺飏的庄园,也立刻陷身那炼气士布设下的奇阵中,左弯右绕,难以脱身。尉忌比我经验丰富,更早一刻发觉形势不对,但他却没怎么修习过道法,毫无破解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大概就在我和膺飏谈崩了,开始动手的时候,突然有道白雾出现在另外两队人的面前,他们循雾而去,竟然走出了迷阵。尉忌身先士卒,看到我被一群弓箭手团团包围,二话不说,上去挺矛就是一顿乱刺。
矛尖到处,不似血肉之躯,那些弓箭手先后仆倒在地,竟然变成不足一尺高的纸人。尉忌正杀得兴起,身后的士兵也纷纷赶到,忽听我因为中箭而在圈内“哎呀”了一声,于是急忙高叫一声,冲破火墙,进来相救。
我倒在地上,见尉忌到来,精神大振。再一抬眼,都尉崇则也舞刀冲了进来。我拉住崇则的衣襟,低声命令道:“救我出去。”然后一指高台,大声吩咐尉忌:“你去取膺飏那恶贼的首级!”
尉忌兴奋地答应一声,大步向高台冲去。台上那炼气士连放两道闪电,都被尉忌灵活躲过,眼看敌人到了身前不远处,木剑颤抖,显然慌了手脚。尉忌把握时机,大喝一声,长矛脱手飞出,从那炼气士前胸穿入,鲜血狂喷中直透后心。
长矛出手后,他又拔出腰间厚重的铁剑,对准木台的台柱狠狠砍去。木台一阵摇晃,上面的膺飏一个趔趄,立足不稳。只听膺飏大叫道:“好本领,待我来会你!”抄出一对短戟,如巨鹰俯冲般扑了下来。